塔樓頂上和屋簷上都蓋著厚厚的雪，每個屋簷下麵卻都亮著一排金色的銅線燈，草坪上用鐵絲和燈點線式立體的連出各種動物、植物、神話人物的形狀，它們有的係著天鵝絨大蝴蝶結，有的靠著同樣閃閃發光華麗無比的聖誕樹。花園上每棵樹，每叢灌木都纏滿了金色的小燈。穿著聖誕老人裝束的侍者給每個來訪的人派發聖誕帽，聖誕花環和熱可可。

在泳池上麵搭建的舞台上，一整個樂隊，或者不止一整個樂隊正在演奏改編的聖誕音樂。戴著滑稽聖誕帽子的男性，裝束誇張奔放的女性抱在一起跳著不知道是什麼的舞蹈，香檳威士忌還有人群的溫度讓他們感受不到冷，但假如跳累了或者覺得寒冷，依然可以進到屋裡去繼續狂歡。

“太棒了兄弟！”我身邊的出租車司機興奮地狂按喇叭發出大叫：“我想要的就是這個！”

有侍者在最前麵負責安排車輛位置，在車距離宅邸最近的時候，我結算車費下了車，跟著人群不知道是被推還是被擠的一路湧進蓋茨比邸。掛滿了光芒閃耀裝飾品的高大聖誕樹矗立在這間仿佛城堡般高的大廳正中間，下麵堆滿了被包好的各式各樣的禮物盒。

人群歡呼一聲，像這輩子都沒見過禮物似的衝上去搶奪。有一位白色頭發的老頭懷裡抱著四五個禮物盒頂著亂七八糟，稻草似的腦袋從裡麵爬出來。他身邊的小男孩兒衣服扣掉了兩個，手裡抓著三四個禮物盒，兩個人一樣的狼狽。

我的老板是個完完全全散財人的設定在短時間內占據了我的腦海，鋼琴的聲音，酒杯碰撞的清脆聲音和人們狂歡的歡呼聲與笑聲比酒的威力還大，還沒走到大廳儘頭我就有了暈頭轉向的趨勢。

好在蓋茨比邸的侍者不難認，我儘可能有禮貌的攔在一名推著裝滿禮物盒的銀色小推車，戴了紅色聖誕帽穿著紅色大袍子，打扮成聖誕老人去樣子補充禮物的男人麵前，在嘈雜環境下被迫大喊著問他：“請問歐文先生在哪？是之前就住在這裡的那位歐文先生——”

“在圖書室，先生。”男人說，沒有管幾個從他禮物車上順手拿禮物的人：“不過歐文先生最近脾氣不太好，如果您要談生意或者作品的話最好過幾天再來。”

我沒有生意可談，我隻是來看看我的朋友。

圖書室的路我還認得，走廊上的人比起大廳少了很多，身份也明顯高了一些，穿著奢華訂製服裝的男人女人舉著香檳杯，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小聲交談。假如是幾個月之前的我，從這條路上走過時隻會像一條格格不入的野狗，好在我本身就在服裝這條路上混飯吃，而從某種角度來講，人靠衣裝。

新設計並且合身剪裁的大衣使得路上向我投來的眼神最多隻是好奇和驚豔，偶爾還有一兩位頗感興趣的朝我舉杯致意。人精們不會去阻攔一個步履匆匆的人，對於後者，我向他們點頭表示感謝，直到拐進圖書室，推開關的不嚴的大門。

圖書室裡安靜肅穆，無數書本陳列在直抵棚頂的書架上。屋子裡除了我與歐文空無一人，男人正仰麵躺靠在皮質沙發上，用一隻袖子遮著眼睛，他的黑發留長了一點，頗具文藝與優雅氣韻的鬈發散在深棕色牛皮沙發麵上。聽到開門的聲音，男人一動不動，但語調冰冷至極的沙啞聲音已經先一步在屋裡回蕩：“滾出去。”

顯然，侍者那句“過幾天再來”絕非虛言。

我歎了口氣：“歐文，是我。”

“我不管你是誰——”不同於之前的彬彬有禮，男人幾乎在刹那間陷入暴怒狀態。他猛地放下手站起來，抄起桌上的一個裝滿了琥珀色酒液的水晶酒杯：“彆他媽——”

然後他轉過來，在把酒杯扔到我臉上的前一秒頓住了，酒水因為傾斜從杯裡淌到他手腕上，洇濕黑色西裝外白色的襯衫袖口：“……萊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