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我來時不逢春(13) 但今日,她又……(1 / 2)

山君 枝呦九 3839 字 6個月前

蘭山君瞬間將此事跟她被送去淮陵聯係在一起。

這是她在無邊黑寂裡養成的習慣。

漫漫長夜裡,她會將曾經發生的事情,碰見的人俱都在心中翻來翻去回憶千萬遍,繼而揣測他們跟自己被關的牽連。

但她從未懷疑過老和尚。

老和尚是她來洛陽前去世的,距離她被關已經過去了十四年。這十四年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老和尚反而被隱於歲月裡,跟此事看起來毫無關係。

所以即便如今想來,老和尚有些地方許有可疑——他對她讀書寫字的態度十分古怪。但仔細想想,也能算是老者的智慧。

她是能理解的:卑賤之軀,容不下見過書中天地的魂靈。

否則剩下的日子,隻當在煎人壽。

蘭山君思緒紛飛,一時之間覺得鬱清梧是急得找錯了人,但一念方起,百念斜生,她不敢一口否定。

何況這裡麵還有一條人命。

一個對她有恩的人還生死未定。

幾瞬之後,她艱難開口:“鬱大人,你懷疑是我師父的身份有異,被蘇公子查出來了,然後惹了禍端?”

鬱清梧其實並不這麼想。他隻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所以即便有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也不願意放過。

他聲音低沉,如喪如冰,“能查的,我都查了……”

最先查的是與他和阿兄有仇的博遠侯府,而後是與阿兄素有嫌隙的國子監學子……他是最後來找她的。

他知曉蘭山君與阿兄失蹤的牽連最少。

但現在卻成了他唯一的希冀。

他深吸一口氣,拳頭緊握:“蘭姑娘,五天了……再找不到……我不敢耽擱,更不敢再去慢慢查探,隻好直接來問你。”

蘭山君懂他的心情。她曾經也如同無頭蒼蠅一般抓住一點蛛絲馬跡就去撞,希冀自己能撞上大運。

這是絕望之下生出的逢生之情。

正因為之前她也曾如此過,所以知道他此刻的心。

她看看他,先道了一句,“你坐吧。”

幾乎是她這一句話剛說,鬱清梧就跌坐了下去。

他本長得高大,如此一跌,縮在一處,便讓人瞧著十分心酸。

他苦笑道:“多謝姑娘。”

蘭山君垂眸看他,“十年前,我確實曾下山乞過一本三字經,但時隔太久,我隻記得是一對兄妹給的,其他的並不記得了。”

想了想,又道:“四年前,我師父死在雪夜裡,我背著他下山時,確實是有人幫著我買了棺木。”

但……

她愧疚道:“我當時渾渾噩噩,根本不知道是誰幫的我,也不曾記得恩情。”

沒想到竟然是同一對兄妹幫的忙。

她也沒有隱瞞老和尚的身世:“我家師父說過他的來曆。他說自己是梧州人,家中從商,年幼的時候家裡請過私塾先生,所以跟著讀過書,字也寫得好,但他偏偏喜歡舞刀弄劍……”

她把老和尚的事情說了一遍,“這些,我在說與你之前也說過給鎮國公府的人,不曾說謊一個字。”

鬱清梧已經感激不儘了。

他還算有識人之能,知曉她方才沒有說謊。但她越沒有說謊,便越讓他的心如墜冰窟。

她的師父聽起來並沒有可疑的地方。

且人是梧州的,跟洛陽毫無關係,即便是去查,又能查出什麼來呢?

他問:“沒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嗎?”

他頓了頓,低聲道:“姑娘剛來洛陽,若是我家阿兄因此失蹤,想來姑娘也是有危險的。”

他這般的話,嚇唬小姑娘還行,但嚇唬她是沒用的。蘭山君知道他是急了,也不生氣,隻道:“真沒有了,我和師父一直住在半山的廟宇裡,也不是隻有我知道他。你若是不信,也可以去淮陵打聽。”

鬱清梧這才死心。他朝著蘭山君又行了一個禮,道:“今日實在是我魯莽,等我找到阿兄,再去給姑娘賠罪。”

蘭山君搖頭:“蘇公子對我也有恩情,如果能有幫上忙的,絕不會袖手旁觀。”

鬱清梧筋疲力儘點點頭,慢慢支撐著站起來,道:“我請錢媽媽送姑娘回去。”

蘭山君點頭,卻又忍不住凝眸看他。

他的六歲到十六歲,她曾經在劄記裡麵看過無數遍,一字一句,都記在了心中。他的十七歲到十九歲,她沒有見過,隻聽聞依稀過得不好。但今日,她又看見了他的二十歲。

他的兄長失蹤,他用儘了力氣去尋。

也過得不好。

她回眸,邁開步子往前走了幾步,而後頓了頓,又停足側身朝著他也行了一個禮。

她說,“多謝你在這個時候,還耗費周章請了壽老夫人來尋我上門。”

而不是直接登門惹人閒話。

鬱清梧便道:“我知道的……姑娘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