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口蜜腹劍(2 / 2)

春日燦燦 說給月亮 6346 字 6個月前

竇如華看著傻兒子,輕輕笑了笑,使勁捏了下他的鼻子,“你是娘肚子裡生出來的,娘不疼你疼誰?娘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東西都該是我們智哥兒的。”

翠薇又端上一碗鹿肉,笑道:“少爺,夫人早就把最嫩最軟的鹿肉都給留給咱們智哥兒了呢。”

智哥兒這才滿意地大快朵頤起來。

燭火晃動,竇如華唇角含笑,她望著蘇景毓離去的方向,眸色顯得有兩分幽暗。

她與竇如薇是姐妹,一庶一嫡,竇如薇為嫡出,她是庶出,當時老太太還沒有如今的地位,她這個庶出女嫁給了同為庶出的蘇明善,而竇如薇嫁給了蘇明遷。

當初是她先嫁進蘇府的,卻三年未曾有身孕,因此受了老太太不少白眼,後來竇如薇嫁進門,不過三個月就有了身孕,當時老太太沒少挖苦她,甚至想給蘇明善多納幾房妾室,就連蘇明善私下都給她冷臉看,她隻能日日喝苦藥,把眼淚往心裡咽。

幸好半年後,她也有了身孕,日子才漸漸好過起來。

可外麵的人竟然說是竇如薇進門給她帶來的福氣,她才能懷上孩子!

她心裡本就窩火,聽到這些閒言碎語就更氣了,憑什麼她自己有孕,卻成了竇如薇的功勞?難道她天生福薄,活該命賤,有個好事就是沾了竇如薇的光?

她從那時起便暗暗記恨上了竇如薇。

她們本就嫡庶有彆,她從來都沒有把竇如薇當作妹妹看待,更遑論是竇如薇生的兒子。

時移世易,現在竇大爺和竇如薇都已經不在了,竇家如今是她親兄長掌權,什麼嫡出,什麼福氣,都成了過眼雲煙,就連他們留下的子女都牢牢握在她手裡,一個被養的唯唯諾諾,一個被她養成不成器的紈絝,任由她磋磨。

竇如華想到此處,忍不住暢快地笑了出來。

她沉思片刻,把翠薇叫來,“毓哥兒的乳娘是不是該回來了?”

蘇景毓現在已經搬回錦瀾苑,得派個人在他身邊緊緊盯著才行。

翠薇立馬會意,含笑道:“奴婢明天就去叫阿娟回來。”

夜路幽靜,月色灑滿石板小徑。

蘇景毓摸著小腹,低著頭回了錦瀾苑。

那鹿肉又硬又柴,不但咬起來費勁,吃到肚子裡也不上不下的,像吃了塊硬石頭,回來的路上他肚子脹得十分難受。

手背也火辣辣的疼,那木頭做的小刀雖然不鋒利,卻能輕易劃破小孩子柔嫩的肌膚,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蘇景毓縮了縮手指,艱難的往前走著。

沈昔月哄睡了杳杳,聽說蘇景毓還沒回來,就站在錦瀾苑門口等,她即為人母,就得把兩個孩子照顧好,蘇景毓不回來她無法安心去睡。

蘇景毓遠遠見到她,腳步頓了頓,遲疑了片刻才抬腳走過去。

沈昔月也同樣躊躇,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跟這個繼子相處。

她緊張地朝他笑了笑,“回來了?夜裡霜重,快進屋吧。”

蘇景毓一言不發的走進院子,聽到沈昔月命人把院門關上,才敢確定她真的是在等他。

他心中有一股怪異的感覺滑過,這種被人重視、被人等的感覺,令他覺得十分新奇。

以前他在二房住,都是乳娘和丫鬟在照顧他,姨母不會刻意等他回去,可如今仔細回憶起來,每次智哥兒出去玩,姨母都會等他回來再睡。

“你的手怎麼了?”沈昔月的驚呼聲打斷了蘇景毓的思緒。

她一把抓起他的手,看到他手背上的劃痕,眉心蹙了起來,顧不得蘇景毓會不高興,一把將他抱了起來,快步往屋子裡走,一邊走一邊吩咐綠丹把藥箱拿過來。

蘇景毓愣愣看著沈昔月緊鎖的眉心,沒顧得上掙紮。

沈昔月把蘇景毓抱進屋,放在暖炕上,察覺到他手心冰涼,趕緊往他懷裡塞了個暖手爐。

她心裡止不住歎氣,竇如華究竟有什麼急事,竟然讓一個六歲的孩子這麼晚去見她。

沈昔月將帕子沾濕,把蘇景毓兩隻手一點點擦乾淨,然後給他往手背上塗藥。

蘇景毓泛涼的身體一點點恢複暖意,他看著沈昔月低垂的眉眼,疼得縮了縮手指。

沈昔月握著他的手,頭也沒抬說:“馬上就好。”

蘇景毓怯怯看著她,燈光暈染在她的身上,顯得有幾分柔和。

他心底生出一些疑惑,為什麼沈昔月能注意到他手背上的傷,姨母卻沒注意到?

蘇景毓忽然覺得有些茫然。

他咬緊下唇,扭過頭去,語氣生硬道:“你不用裝作對我很好的樣子,我很聰明的,不會被你騙。”

沈昔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想騙你什麼?”

蘇景毓兩條眉毛緊緊的皺到一起。

沈昔月看著他一本正經思考的樣子,輕聲說:“我現在雖然占了你母親的位置,但我們並不熟悉,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你是杳杳的兄長,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蘇景毓眼中浮起幾絲困惑,這些大人好像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這蘇府裡究竟誰才是他可以親近的人?

沈昔月看出蘇景毓眼中的茫然和防備,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憐,想了想道:“你如果覺得我無法信任,就信任杳杳吧,她是你的親妹妹,現在還不到半歲,你有什麼心事可以跟她說。”

蘇景毓想起那個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小奶娃娃,嫌棄的撇了下嘴。

他沒有說話,肚子脹得難受,還越來越疼,下意識吸了一口氣。

沈昔月給他處理好手背上的傷口,抬頭就見他麵色蒼白,手緊緊按在腹部上。

“怎麼了?”沈昔月焦急地摸了摸他的肚子,“是肚子疼嗎?我這就給你找大夫。”

蘇景毓漲紅著臉搖了搖頭,半晌憋出一句,“……吃撐了。”

沈昔月鬆了口氣,“吃什麼了,撐成這樣?”

“鹿肉。”蘇景毓窘迫道:“吃了一碗。”

沈昔月讓蘇景毓躺平,抬手給他揉肚子,心裡卻忍不住對竇如華不滿。

小孩子鹿肉吃多了難以克化,何況都這麼晚了,哪能一吃就是一碗,蘇景毓年紀小不懂,難道竇如華也不懂嗎?

可竇如華到底是蘇景毓親姨母,她若是把這些話說出來,反倒像是挑撥。

她隻能委婉道:“好吃也不能貪多,你若是喜歡吃鹿肉,我讓人買些鹿肉回來,頓頓給你做兩塊吃。”

蘇景毓想起那碗又硬又柴的肉,趕緊搖了搖頭,“我不喜歡吃。”

沈昔月詫異抬眸,不喜歡還吃了一碗?

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六歲的繼子有些可憐,在這個本該放肆沒有忌憚的年紀,他似乎過於早熟。

沈昔月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你以後做大人的時間還有很多,現在可以先肆意的做小孩子。”

她揉按的動作很輕,疼痛一點點消失不見,蘇景毓有些昏昏欲睡。

他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想,這就是姨母說的口蜜腹劍麼?

就算是假的,他好像也有些貪戀……貪戀這份他從未有過的來自‘母親’的溫暖。

沈昔月給蘇景毓揉了許久,直到他在睡夢中眉頭漸鬆,沉沉地睡了過去,才給他蓋了蓋被子,起身離開。

田嬤嬤等在屋外廊下,見到她出來就急忙走了過來,“夫人,派去跟蹤那女子的人回來了。”

“查清楚了嗎?”

“那女子名叫錢玉嬌,住在東門胡同,那兩個孩子確實是她親生的。”

“東門胡同……”沈昔月心底一沉,“三爺之前讀書的書院是不是在東門胡同前麵?”

田嬤嬤呐呐點頭,“……是,隻隔著一條街。”

沈昔月沉默片刻,“派人跟著錢玉嬌,看她平時都跟什麼人往來,是否有可疑之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