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還挺好看的
青葛的麵容就這麼暴露於眾人之前。
細密的雨絲斜滑過她的臉頰,她修長的羽睫垂著,靜默地端坐在那裡。
這種場麵完全超出她被教導過的範疇,她也不知道依那位夏侯娘子的性子,這個時候她該怎麼辦。
所以她隻能低著頭無聲以對。
這時候,莫經羲已經上前,聲音很是克製:“寧王殿下,這是何意?”
寧王修長玉指握著腰間劍柄,眼神都沒給莫經羲一個,更不曾理會。
莫經羲徹底被忽視,一時也有些尷尬,他抿緊唇,盯著寧王。
這時候,寧王卻徑自望向青葛。
青葛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的視線充滿了興味的打量,他並沒有對夏侯娘子的敬重,也沒有對自己未來王妃的善待。
他是寧王殿下,從來都是,這個世上沒有什麼能讓他看在眼裡。
隔著那縹緲雨霧,他抬起手,命道:“過來。”
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像是在命令一隻他養下的寵物。
身邊的羅嬤嬤一直低著頭,旁邊的莫經羲蹙眉,但是沒有言語。
於是青葛便起身,走下了那馬車。
官道上橫七豎八的殘肢,還有被雨霧浸染的血水,以及馬車曾經華麗的殘骸。
青葛目不斜視,保持著夏侯娘子的儀態,踩著那有些潮濕的官道地麵,走向了寧王。
她一身草色連天雲錦長衣,如雲烏發高高挽起,走在那煙雨涳濛中,清靈獨秀,一身肌骨猶如冰玉塑成。
莫經羲看著青葛纖細的背影,藏在袖下的手便不自覺攥了起來。
而此時的青葛已經走到了寧王殿下麵前。
曾經無數次,她沉默地立在他的身後。
也曾經無數次,她手握薄刃,以身護他。
她是一把刀,是一道影,是藏在暗日中沒有姓名的三十七號,也是漫不經心被按了名字的青葛。
她從未想過有一日自己需要走在他麵前,麵對他的桀驁冷漠,麵對他的殺伐果斷。
此時的寧王看起來孤高頎長,矜貴冷漠。
她微仰起臉,望向那雙曾經的自己不能直視的眼睛,之後才道:“不知殿下打破妾的馬車,要妾下車,是有什麼吩咐?”
寧王垂眸,看著眼前的青葛,她膚白勝雪,一雙墨眸仿佛浸在了水中一般,是個當世罕見的美人。
這樣的美人也在看著他,姿態放得低,但是眼神很有些較勁的意味。
他打量著這美人兒,之後,倏而勾唇:“夏侯氏女兒倒是養得水靈。”
口味很有些輕佻,以及把玩的意味。
青葛聽著,便笑了下。
他可真行,一句話就能直接把夏侯家整個得罪了。
他沒想過天子賜婚的目的嗎,他不是一向大事為重嗎,怎麼現在讓他聯個姻就這樣了。
於是她打量著他,笑扯了下唇,對著他道:“殿下風姿如玉,豔美絕倫,看來皇家宗室的兒子養得出挑。”
對於青葛明顯反擊式的調戲,寧王意外,黑眸好笑地打量著青葛,之後啞然一笑:“極好,你我既彼此傾慕,一見鐘情,看來是天賜良緣。”
說完,他抬起手來,手掌一翻,強硬的指骨已經握住了她的手,猶如鐵鉗一般,不容拒絕。
在感知到寧王力道和溫度的那一瞬,青葛有片刻的僵硬。
她也不曾想到寧王突然有此行徑,她的手上有常年磨練積累下的厚繭,這些日子仔細養護,倒是消淡了許多,不過到底和養在深閨的貴女不同。
好在,寧王並沒發現異樣,甚至對她的僵硬,他也隻以為她被嚇到了。
他低笑一聲,聲音溫柔,黑眸平和,不過說出的話卻帶著規訓的意味:“也許在這之前你是嬌生慣養的千金,不過從今天開始,你便是寧王妃,既是寧王妃,那就有些寧王妃的樣子。”
旁邊的莫經羲神情難看,孟嬤嬤待要說什麼,不過兩個人對視一眼,全都克製住了。
寧王在規訓他的未來王妃,這是折辱夏侯家的臉麵,但是此時此刻,西淵虎狼環伺,他們確實說不得什麼。
其實本來這次送嫁,應該是夏侯家長公子夏侯止瀾,隻是送嫁隊伍才出發沒多久,夏侯止瀾便得了風寒,不得不止步驛站。
按照常理夏侯止瀾或者莫經羲應該儘快回去傳訊,找替代送嫁之人,不過不知何故,夏侯家至今未曾派出人手,是以如今送嫁的隻有莫經羲。
莫經羲是夏侯家最為器重的大管事,在尋常人麵前可以呼風喚雨,但在這種和夏侯家平起平坐或者更高一層的皇室麵前,他隻是大管事,外姓,還不夠格在寧王麵前說話。
剛才寧王的無視就已經表明了他對莫經羲的態度。
這時候,寧王卻俯首,問青葛:“可會騎馬?”
青葛看著寧王,他說這話時是溫柔含笑的,可那笑容間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威懾力。
他素來唯我獨尊,如今自然不允許他的王妃說不。
於是她迎著他的視線,輕聲笑著道:“不會。”
寧王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不過對此他並不在意,隻是一笑置之。
他有力的指骨捏著她的手,包容地道:“沒關係,你可與本王同騎一匹。”
說著間,他徑自扶住青葛的腰,幾乎是半摟住,之後身形拔起,於那萬千雨絲中斜斜掠起。
衣袂飄飛間,青葛沉默地克製著多年受訓的下意識反應。
好在一切不過是頃刻間罷了,寧王已經抱著她落在了馬背上。
寬大的魚油錦雨披將青葛攏住,她身後緊貼著的便是寧王堅硬修韌的胸膛。
屬於昔日主人的氣息將青葛籠罩著,這讓她呼吸有些許不暢。
仿佛察覺到她的緊張,寧王俯首在她耳邊:“夏侯家的娘子,就怕成這樣嗎?”
青葛聽這話,強迫自己抬起手,握住了他硬朗有力的胳膊。
她開口,聲音低而軟:“有殿下護著,妾並不怕。”
寧王聽這話,顯然還算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