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衣是緋紅色的,很襯謝卿琬這般嬌嫩的年紀,此刻正巍巍地裹著胸前雪團,雖知道謝玦看不到,她還是難為情地背過身子,解起最後的係帶。
平日裡的係帶一扯,很輕鬆就滑落了,但今日她的手好像打了結,似過了千年萬載。
……
顧應昭坐在寢房附近,身形挺直地看著醫書,目光雖在醫書的字上,但心思卻始終浮動在房門那邊。
雖答應了讓謝卿琬進去,但他心中還是不免有幾分忐忑,害怕萬一真出了什麼事,回頭不好交代。
於是他始終豎著耳朵,準備隻要一聽到金鈴的動靜,就前去乾涉。
“叮鈴鈴,叮鈴鈴……”微弱的鈴鐺聲忽從遠處飄來。
顧應昭一下子就繃緊了脊背,他的喉結滾了滾,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腦中已經開始思考待會應當怎麼做。
雖說他從未打斷過他人閨房之樂,但此時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誰知,他才剛提腳走了兩步,那鈴鐺聲便又突然斷了,好似從未發出過一般,顧應昭頓住了腳步,正待思索還要不要繼續走,鈴聲就又在耳邊搖曳起來。
隻是聽起來不像是求救的鈴聲,倒像是鈴鐺在歡快地吟唱——他很奇怪自己生出的這種想法。
顧應昭走到門口,沒有馬上進去,而是用指節敲了敲門板,問道:“公主,您還好麼?”
半晌得不到回應,反而是那鈴鐺經過短暫的停頓之後,再次叮叮鈴鈴地響了起來,顧應昭聽得直皺眉,正欲推門進入,鈴鐺聲止住,隨即傳來的是謝卿琬虛弱沙啞的聲音。
“我無事。”她似乎趁著這個間隙喘了一口氣,很快又強調道:“真的無事。”
“鈴鐺不是我……”這話說到一半,便遽然消散在了空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顧應昭擱在門上的手放了下來,眉頭皺得越發緊了,既然無事,那公主為何要搖鈴?
他想不通這個問題,便回到自己守夜的地方,繼續看起了醫書,隻是,那耳邊的鈴聲卻像是得了勁般,不歇息地一直響到了寅時結束。
以至於到了最後,耳朵被磨出繭的顧應昭一閉上眼,耳側就會重新響起那擾亂心緒的鈴音。
顧應昭麵無表情地將醫書倒扣在桌上,他第一次覺得,作為下屬,要承受的居然有如此之多。
門扉被輕輕推開,顧應昭抬頭,看見臉色蒼白中染著潮紅的謝卿琬扶著門框從裡麵出來,她的腳步緩慢,比前兩次要不利索得多,微蹙著眉,看上去像是在極力克製著什麼。
顧應昭目光投過去的時候,謝卿琬的外裳已經穿好,隻有最上麵的兩顆扣子還沒有扣好,襟口微微散開,露出鎖骨上曖昧的紅痕。
他迅速挪開目光,輕輕地咳了聲。
過了半晌,顧應昭重新轉過頭,看著謝卿琬仍舊一副勉強的樣子,撐著門框,一直沒有動,也忍不住皺眉:“臣給公主的藥膏您用了嗎?”
謝卿琬閉著眼睛,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為何還會如此?”顧應昭更加不解了,旁的不說,他對自己的醫術是極為自信,自認不會有什麼差錯。
謝卿琬卷翹的睫毛輕顫,片刻後,她緩緩睜眼,欲啟唇說些什麼,但在看到顧應昭的臉後,又重新合上了唇。
顧應昭此時想起了先前那令人煩躁的鈴聲,又問道:“公主,殿下榻前的金鈴是壞了麼,夜裡響了一宿,臣起初還以為是您搖的。”
謝卿琬支起身子,依舊沒有回答,隻是扶著牆壁,有些一瘸一拐地往殿外走,快要出殿門的時候,她忽然回頭,望了他一眼。
“不是我。”她道。
顧應昭抬眸望去,發現謝卿琬正看著他,眸光是含睇般地投向他,卻帶著一絲羞惱,她的朱唇鮮妍,卻有很明顯的傷口。
不深,但可以看出來是牙齒咬的。
顧應昭低下頭去,突然不敢再看謝卿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