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謝槿羲已經忍不住拍了拍桌案,引來正在上首備課的太傅的目光。
她這才收斂了一點,湊在謝卿琬耳邊問道:“你去不去?我反正是要去的。你若是去,到時候我給你留個位置,絕對是京城最佳賞景之地。”
謝卿琬有些意動,倒不是她對謝槿羲口中的這些勇猛俊男有什麼興趣,而是她想起了柔妃先前與她說的話。
南疆王為晉朝封疆大吏,自踞一方,頗有勢力,便是謝少虞,也很難將手伸進那裡。
若是能與南疆王世子……
謝卿琬搖了搖頭,決定還是先彆想那麼遠的事,這次她就與城陽一同去看看,就算無什麼收獲,也可以權當是放鬆心情。
隻是有一點她還是有些擔憂。
謝卿琬壓低了聲音,猶豫道:“我自是願意與你一道去的,楚王屆時也會與你一同嗎?”
她可不想再與謝少虞碰上麵。
謝槿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頭:“沒發燒呀,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謝卿琬:……
“什麼意思?”她問道。
謝槿羲收回了手:“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啊,謝少虞他現在連門都出不了,怎麼去看南疆王世子的儀仗入京。”
“啊。”這下謝卿琬是真的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我確實不知道。”
謝槿羲看著她單純茫然的臉,嘖了一聲:“你這句話要是讓他聽見,可真得將他氣死了,他都被父皇禁足幾日了,二哥沒和你說?”
“父皇不是本來將搜捕前朝亂黨的一事交給他嗎,起初倒是有些眉目,後來便停滯不前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個還算重要的小頭目,他剛上書父皇要親自將其獻於朝上,就出了事。”
“抓到的那夥人,前夜還好生生地待在監牢裡,次日獄卒去查監,就都不見了身影,好似從來沒關過這幾號人一樣,這事傳到了父皇耳中,他自然是勃然大怒。”
“若是一開始就沒抓到,還不至於這般生氣,謝少虞前腳剛邀完功,後腳卻讓人給全跑了,父皇還在前一日給了他豐厚賞賜,後來回味,自然是顏麵儘失,越想越氣。”
“這一動怒下來,謝少虞自然就倒黴了,先前的賞賜不僅儘數被收了回來,父皇還停了他在朝中的職位,命其在居所閉門思過一月,此事過後,跟著謝少虞的那些人也是戰戰兢兢,人人自危。”
“所以,你大可放心,在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裡,你是絕對見不著他的。”謝槿羲說起來,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這次就連母後也被一並連累了,父皇當夜就去了母後宮中,出來後,母後的臉色便很不好,一直到現在,氣都不順。不過這也得怨她自己,向來慣著她的寶貝兒子。”
“前幾日,她故意磋磨你,我就很是不平,她自己對二哥不滿,憑何將你牽扯進來?二哥和三哥之間的那些爭端,是你能改變乾涉的嗎?”說起這個,謝槿羲頗有些不忿。
謝卿琬默然片刻,小聲說道:“你好像對楚王如今的情形很是……喜聞樂見?”
謝槿羲哼了一聲:“你不喜歡他,你以為我就喜歡,平時有些接觸,不過是血緣上係著罷了,我還真不想叫他當我哥哥。”
謝卿琬又默了默:“我以為,你們好歹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至少比旁人要親近些。”
謝槿羲挑眉:“血緣,有時候還真不重要,你和二哥毫無血緣關係,不是要比我和謝少虞親近太多,有些人,便是血脈至親,但八字不合,也會看不順眼,有些人,即使毫無血緣關係,也可以成為彼此在這世上最親近信賴的人。”
“比如我和你,明明不是親姐妹,我卻更願意和你一塊玩,而不是和其他公主。”
“二哥對待他的其他姊妹,也從來沒有哪個能讓他如對待你一般上心。有時候,我甚至都會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他的親妹妹,每次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他看我就像看一個來打擾你們相處的礙眼之物一樣。”
“走在路上遇見了,也隻是遠遠地打個招呼,絕對不會說第二句話,真是連路人還不如。”
謝槿羲愁眉苦臉地吐槽了一番,慢慢又舒展了神色:“不過我現在也算是想通了,二哥這種天賦異稟,姿容絕世,完美無缺的人,總要有一處軟肋。”
“你就是他最大的例外。”
謝卿琬原本在細細聽她講,聽到這處,仿佛被什麼突然擊中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半晌她才轉動眼珠,訥訥道:“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說這話時,臉上是不知何時爬起的灼燙。
她捂住了臉,生怕被城陽看到。
謝槿羲最怕彆人不認可她的話,豎起了眉,對她道:“你彆不信,真的!”
“這幾日我一直都懷疑,謝少虞出那事,怕是二哥在給你報仇。他一向是母後的心窩子,若真是如此,這可真是誅心之計。”
“我聽說父皇那日動怒,甚至拿出了一根藤條,狠狠抽了謝少虞幾鞭子,隻是這事說出去到底太過丟臉,便被封鎖了消息。但母後送到三哥殿中的金瘡藥,卻是一日都沒有斷過。”
“這幾天母後覺都沒有睡好,我中間去了一趟儀元殿,瞧她枕上都是掉落的頭發,也不知那日父皇對她說了什麼。”
謝卿琬聽著謝槿羲的這些話,更加怔然出神了。
她在心中最隱秘的角落裡,生起了一絲不能為人所知的私心。
她竟然希望這些,是皇兄做的。
……
謝玦收到自南方寄來的信箋,修長玉指揭開蠟封,溫沉著眉目,將其緩緩展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頁龍飛鳳舞,恣意飛揚的字跡,前幾行是依例的問好,簡要彙報了一下南疆近日情況,還算正經。
到了結尾的地方,這人便本性暴露,來了一句:“聽說京城水土養人,女郎們個個秀美動人,臣今年與殿下同歲,父王也催得緊了,不知可否勞煩殿下做一回媒人?將來喜結良緣,也算是沾了殿下福氣。”
再往後,便又是規規矩矩的再次祝好,和往常一樣。
隻是這次除了祝謝玦安外,還多了一句“祝長樂公主安。”
落款——衛衢。
謝玦沉下眉眼,將信箋丟給了周揚。
周揚雙手接過,如從前一般問道:“是一同放在最上麵的木格麼?”
“不。”謝玦的嗓音帶著涼意,“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