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明明告知她說要做瓷器生意,她卻一味貪圖便宜,選買了這個醃臢狹窄鋪麵。而且上午時,那些婆子們還說了,這個炸糕店鋪因為跟相鄰的那家炊餅店起了罅隙,幾次動手,都差點打出人命來,不得已才要典賣了店鋪另辟他處。
可因為隔壁的店家是出了名的豪橫,知根知底的人都不想挨著惡鄰,誰也不會來買,所以一直沒有賣出去。
結果柳眠棠做了功課後,卻興衝衝要買這種沒人要的貨色……白白可惜了她烘烤的那簸箕花生了。
不過,王爺的目的是用她引賊,她愛敗錢,隻管儘興就好。
李婆婆暗自瞪了柳眠棠一眼後,便不做聲,隻看她乾淨利索地跟店家談妥,又尋了保人,以很低的價格買下了這家鋪子。
之所以價錢低,除了柳眠棠軟硬兼施,很能講價外,更因為她說自己是做死人生意的。
炸糕店老板屢次敗在惡鄰的拳腳下,心裡那股子惡氣難平。就衝賣家的生意,他也願意低價賣給她。到時候大大的“奠”字在門口掛上,再擺上紙牛童子,看誰頂著晦氣去隔壁家食早飯?
光想想都解氣,所以這店家鬆口的甚是爽利。
再說柳眠棠簽完了地契,已經是日落西斜。柳眠棠怕夫君又像昨晚那般突然回來,所以回家的路上還在肉店裡沽了三斤五花肉,回家叫李媽媽燉煮上。
可是等到深更,還是不見宅門口傳來扣門聲響。柳眠棠失落之餘,吩咐媽媽將鹵肉吊在井裡,莫要放壞了,待轉天夫君回來再吃。
而她晚飯時,依舊是就著蘿卜乾配飯吃,因為實在饞不過,所以又舀了肉湯拌飯吃,果然襯得蘿卜乾都鮮美了許多。
隻是過了幾日,肉不能再留到時候,也沒見官人崔九回來的影蹤。
不過那炸糕店賣給個做死人生意的消息卻已經不脛而走,惹得炸糕店隔壁的店家對著那已經搬空的鋪子天天罵娘。
這日柳眠棠再次帶著李媽媽出門了。不過這次,她卻穿得整齊,徑直去了店鋪隔壁的炊餅店。
待入了門,她看了看店鋪,便問:“可是你家的店鋪要賣?”
店家惡聲惡氣道:“不是我家,是隔壁,已經賣出去了,你若不買東西,莫擋著門口!”
柳眠棠聽了卻不惱,隻略顯遺憾道:“風水先生說鎮裡這一角旺我官人,怎麼竟然被彆人買了……那請問您家的店鋪可否願意出賣?”
那惡鄰頗不耐煩,本想立刻攆人,可眼珠子一轉後又改了主意道:“你若買,會出多少價錢?”
柳眠棠打量了一下這同樣不大的店鋪後,出了一一個跟她買炸糕店還低的價格。
惡鄰一聽,不甚滿意道:“娘子是來開玩笑的?這樣的價格不賣!”
柳眠棠聽了,也不甚在意道:“不賣也沒關係,我初來此地,不過是聽風水先生算了一卦,你若出個公道的價格,我便省事買下,不然我還要再打聽打聽,最起碼得知道街上都是做什麼生意的,不然有犯衝的營生,豈不是晦氣?隻怕轉手賣店鋪都賣不出去呢……”
聽她這麼一說,那惡鄰滿臉的橫肉突然帶了幾分為難:“我看小娘子你也是個爽利之人,說實在的,之前也有人出價。可不像是誠信買的,著實讓人厭煩。你若誠信買,且坐坐,我這就同我婆娘商量一下,看她願不願意。”
方才柳眠棠看似無意的話,著實戳了這位的痛楚。現在隔壁掛著的還是炸糕的店的舊招牌,再過幾日牛頭馬麵的紙貨一擺出,他的店鋪大受影響不說,恐怕連接手的下家都沒有了。趁著這個外鄉女子摸不清頭腦,作價賣給她,自己再另尋新鋪才是正經!
最後,李媽媽眼看著柳眠棠一路唇槍舌戰,竟然是以跟炸糕店差不多低價格,盤下了這家店。
現如今她也是看懂了柳姑娘擺下的迷魂陣。她這是一開始就打著買下相鄰的兩家店鋪,然後再打通合在一處的主意啊。
雖然買的是兩間,可是因為實在太便宜,和在一起都很合適,就算搭上改建的費用,也比彆處的旺鋪便宜。
當柳眠棠終於將兩份地契都拿到手時,長舒了一口氣,笑著對李媽媽道:“幸不辱使命,總算買下了鋪子,我看過了,這倆家原來也是一家宅子,隔牆應該後加的,原屋主一分為二賣了兩份。所以拆掉也應該很省事,待洗刷粉飾一番,夫君就能用了……而且……”
她指了指店鋪後的河道接著說:“那日聽街坊們說,淮陽王近日興修水利,我們店鋪後麵內河會通往新修的運河,以後船隻往來更加方便,運送貨物都不用騾車顛簸了,也省得瓷器金貴,被顛簸破了。”
李媽媽默默無語地聽著,可是心內著實有點佩服這小娘子了。雖然她的針線活兒沒眼看,但的確有些經商的頭腦,這店鋪選買得甚是高妙。
可惜,她的夫君並得真正的商賈……想到這,李媽媽突然微微歎了一口氣,真心可憐起這個無靠的聰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