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也俊心想,璉二哥對他為弟弟倒是難得真心。
可他轉念一想,覺得賈璉這樣做也沒錯。
和他弟弟親善也不是壞事。
賈璉的繼母邢夫人又不是他家太太那樣口蜜腹劍、暗藏荊棘之人。
而且他家那位太太,也不會給他照顧弟弟、展現兄長度量的機會。
她怎麼可能會讓她的孩子和自己接觸呢?
萬幸他家太太現在還沒生子吧……
可是就這樣,她都開始抬舉父親寵愛的幾個庶弟打壓自己了。
等到她生了,自己的處境隻會更加艱難。
賈璉喝多了睡過去了,陳也俊聯想到自家的糟心事後也開始借酒消愁。
牛鎮宗和馮紫英想勸陳也俊,卻不知從何勸起。
想出主意,卻也沒有半個得用的主意。
陳也俊的情況和賈璉不同。
賈赦總歸沒有虎毒食子,邢夫人也不是狠毒的婦人。
榮國府又是老祖母做主。
賈璉就算受委屈,也是有限。
陳也俊家裡卻是陳父陳瑞安當家做主,他們這些小輩哪裡想的出對付陳瑞安的主意?
至於勸慰陳也俊……
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勸慰毫無用處,甚至有隔岸觀火看笑話的嫌疑。
因此在陳也俊想到傷心事時,他們也隻能默默陪伴。
賈璉和朋友們在外麵借酒消愁,確實正正好好錯過了家裡一場好戲。
榮國府,賈政書房
賈母怒視賈政,指著他鼻子罵道:“你若是看著我們娘幾個不順眼,我們乾脆就包了船回金陵去!哪裡還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受這勞什子的邪氣?”
賈政和賈珠皆跪在堂下,一聽賈母這話,紛紛落淚。
賈政膝行上前請罪道:“兒子不孝,萬望母親不要為因此傷懷……”
“你還知道你不孝!”
賈母不理他,看著賈珠還跪著更是生氣:“你還跪著做什麼?你跪著,我珠兒還敢起來嗎?!”
賈政聽了賈母的話,隻得起了。
賈珠卻仍舊臉色蒼白地跪在那裡。
王夫人看著兒子這般模樣,眼中含淚,戚聲道:“老爺,珠兒他身子骨不好,怎麼能繼續跪下去?求您快讓珠兒起來吧!”
“還愣著做什麼!”
賈母嗬斥幾個貼身丫鬟:“還不快去把你們大爺扶起來!”
鴛鴦一心隻有賈母,賈母一發話就立刻就過去扶賈珠了。
隻是她一個小姑娘,哪裡扶得動誠心不起來的賈珠?
其餘幾個丫鬟卻沒有第一時間上前,悄悄拿眼去瞧賈政的臉色。
她們害怕賈政發火,舍不得兒子就拿她們出氣。
賈母看到賈珠堅持不起,丫鬟們又畏懼賈政不敢上前,心中更是生氣。
“老二,你還不趕緊讓珠兒起來!這孩子孝順懂事,一點都不敢忤逆於你,你卻這般嚴厲!你是想要珠哥兒的命還是想要我的命!”
賈政聽了賈母的話,更加惶恐,忙使了個眼色給賈珠:“還跪著做什麼?老太太讓鴛鴦扶你,你還不快些起來?”
言罷,趨步上前對賈母婉言道:“母親,母親,我訓斥珠兒,也是擔心他的學業前程……”
賈母卻不聽他的話,隻哭訴道:“老太爺在時,何曾逼著你們非得考出一個功名了?現在倒要來逼我的孫兒。你們做不到的事兒,反要壓在孩子頭上,這是什麼樣的道理?”
王夫人含淚摸著剛站起來的大兒子的臉頰,心裡十分同意賈母的話,隻是不敢說出口罷了。
賈珠蒼白著臉道:“祖母,父親他也是為了孫兒好……”
賈母對賈政道:“看看珠兒,這還為你說話呢!這樣的好孩子,你不疼也就罷了,怎麼能夠那樣疾聲訓斥?”
賈政隻得連連稱是,心中也頗為後悔。
他也是因賈珠落榜心中著急,就說得狠了些,誰能想到珠兒竟被他說的搖搖欲墜。
母親又突然間就帶著烏泱泱一幫人過來了。
東大院
賈赦歪在靠窗的黃花梨美人榻上看小兒子坐在小桌子前做課業,心裡美滋滋地想著賈老二房裡的鬨劇。
要不是他,老太太怎麼可能那麼快就得到消息?
現在賈老二恐怕是要挨罵了吧?
在老太太那兒,他賈恩侯是比不上他政老二。
可是政老二那個榆木疙瘩和他們房珠哥兒一比,恐怕也要變成小家雀了吧?
哎呦,今天可真是夠高興的。
連聽兒子背他這一串兒東西都不覺得頭疼了。
“在上不驕,高而不危;製節謹度,滿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富貴不離其身,然後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蓋諸侯之孝也。《詩》雲:“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賈赦聽著賈璋書聲琅琅,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兒子,你今天背的,好像不是蒙學那些書?”
賈璋把象牙書簽插到書頁上,轉身回賈赦道:“這些日子書都背齊了,字也認全了。蔣先生說,我可以往下記誦了。”
賈赦對小兒子的學習進度歎為觀止,麵上卻裝嚴肅父親的模樣:“璋哥兒的進度很快,隻是不能驕傲自滿,要記得聽蔣先生的話。”
賈璋對他的口是心非心知肚明,卻仍乖乖地道:“是,父親。孩兒知道了。”
心裡卻琢磨著練武的事。
他今天早上給賈母請安時,又看到他那位二房的堂兄賈珠了。
這位仁兄臉色蒼白,氣虛體弱,顯然是被科舉考試和日夜苦讀給熬壞了身體。
他前世沒經曆過科舉考試,但好歹培養出來過進士侄子的。
因此十分清楚科舉考試裡的種種辛苦之處。
想要考試,沒有個好身體是萬萬不行的。
所以還是得鍛煉,最好請一位老公爺在世時養的親衛家丁來給他做教頭。
等過幾年他長大了,這教頭就是現成的幫手,做家丁隊長或做外管事都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