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你身為火影沒能把木葉建設得人見人愛的過錯了。
木葉……鳴人垂下眼皮繼續刨木頭。
人柱力是容器,人柱力是要用愛來填滿才能順利驅動的容器。他身體裡裝的是整個村子的期待。他將為了村子和守護一代又一代的新生火種而運轉,沒有偏私。
所以佐井用從《女人心》上看來的古怪言論告訴他,他對宇智波佐助不是愛,他對宇智波佐助是博愛。
佐井是個老實人,不喜歡欺騙。說的確實是實話,並且是誠意疏導那些糾結的、注定要引來猜疑與麻煩的變異感情。
隻是疏導不開了。
鳴人清楚。看著天陽落水熄滅的海岸線時胸腔裡滿滿的鼓動叫急不可待。
彼岸這裡有喧鬨的大海和鷗群,海豚叫聲遠遠傳來,一點也不死沉安靜,甚至可以說還是很有生機的。但並不讓人覺得是活著。
偶爾被甩進外太空,全身失重地被火燒。情況也並不總是相同,有時古怪得很。他看見黑色裡顯出微弱的墨綠,漸漸清晰又退開,手指尖端有那麼點涼意。
他出現幻覺,自己漂浮在半空,注視著發生過的事情。
我知道把死人救活的辦法,怎樣?你要求我幫忙嗎?
我救他,你把你的命給我。放心,我答應不傷害任何人……那樣做有什麼意義?答應我吧,把你的心給我。我可以為你辦到一切。
來定約吧?
崩潰。失心瘋。被蠱惑。把心出賣給了九尾、打開了九尾的牢籠、以查克拉形式把自己的生命力灌注給剛死不久的人、成功激活了他的心臟。
九尾說你看宇智波家這小子白白撈了便宜。加上我們給的,他身體細胞的可分裂次數會超過常人。
我可是把他救回來了,你不要忘記你的命現在是屬於我的。
九尾說完疲極睡去。鳴人失重飄浮在半空低頭看自己的身體,還是難以相信九尾所說把命交給他的後果這麼詭異。他沒有被關進九尾的籠子裡也沒有消失,似乎隻是身體換了個主人而他被踢了出來。
該死的好像被九尾騙了。
多年來他給九尾提供免費住房,九尾野性難馴總窺覷著門上小縫伺機複出,但自從被他馴服,脾氣稱得上良好,似乎備受感化。
果然狐狸再怎麼通靈性都還是隻狐狸,就算是隻想做人的狐狸。
木葉的空氣前所未有地炎熱。
聲音時遠時近,眼前景象總是晃動、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現。鳴人直覺自己時間不多,而九尾會代替他存在。
櫻把臉深深埋進手掌裡抽噎。
他有些不解有些無奈地安慰幾句,忽然他又出現在某間位置有些眼熟的病房。窗戶敞開,粗糙而白得有點古舊的窗簾靜靜垂著。沒有風也沒有生氣。對了這是當年那位同伴住過一次的地方。
他看了呼吸平穩的病人一眼,覺得安心了。
於是他走進相鄰的病房並且看了看還在昏迷中的自己,頭頂上有圈黑霧暗沉沉地吸食空氣好像要把他吞掉,他疲倦得要死所以沒有多想,走到床邊倒頭就睡。
就是這樣他忘了和九尾定約之後的事以及自己被踢出身體,已經死了的事。
不對或許不是遺忘而是他故意不去想起來。
以為自己還活著,以為是九尾救了佐助又大發慈悲饒了他的小命,他不知道打開牢籠後九尾的意念支配他的身體,他再回去後就等於共用一個軀殼,他更不知知道自己無意中取得了領土主權。或許這就是地縛靈一樣的意念力量。
就像手裡攥著鑰匙還四處找鑰匙,他偶爾也納悶為什麼找不到九尾聽不到九尾囉嗦了。櫻曾經小心翼翼地觀察他一段時間,總是擔憂和自責的模樣,想問他什麼卻又始終懊惱不再提起。而他一切正常櫻也就放了心。
他什麼都拋到了腦後、附在自己身體裡就是不走,但隨時間推移卻和九尾的意念慢慢相互影響,記憶都開始重疊。
直到佐助不知說了句什麼該死的話,把九尾的記憶和意識完全喚醒也把他一直以來刻意埋到腦後的實情給揪了出來。他又覺得疲憊和失重,頭頂出現黑色烏雲,吸力越來越大。
這次他被吸走了。
他出現在海灘,腳下都是細沙卻不會覺得不給力。
現在他的身體——那個殼子裡裝的應該是九尾,指不定那隻老狐狸就會把他的身體當廉價機器使用,或許會騙人、會頂著他漩渦鳴人的臉欠下一屁股債。
佐井扶額,另一隻手伸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彆再這麼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又蹦出來地行麼?你那頭發晃得人眼花。
說著又狠狠拍了下他的肩膀,所以趕緊給我上路去吧。
走正路返回,讓死神給你發通行證。
他眼裡發熱,他告訴自己彆瞎想,這身體隻是某種意念,我們的意念告訴我們有感知,那就是有感知。
是他的意念告訴他他很不爭氣地想哭了。
但這樣似乎更是難以抵擋。
佐井幫他把小船推進海裡。吃水挺淺,輕得意外。
心臟裡蹦躂著細小沙碩,視線被海上晨霧遮蔽看什麼都是灰藍一片。
入了海就不能回頭,再糾結不斷、小傷感不斷他這故事就真得改標題為漩渦鳴人的憂鬱。
於是在這個曆史將記載為宇智波大亂天下、九尾重出江湖的年代,第一男主漩渦鳴人憑借無人能出其左右的頑強毅力掄起胳膊蕩起雙槳,被海浪掀翻上千次,被鯨魚誤食吞進肚中上百次,被電鰻雷擊、被沙丁魚圍觀、被海膽紮、被水母蟄、被海龜咬腳趾各上五十。
他的船早就沒了,泡在海裡就像回歸母體。幸好他的密度很小,比水輕,被大浪打到海底也能很快浮上來。
而故事的最後,他覺得自己泡成鹹肉餅時終於見到了陸地。
他抬起頭來,天頂敞開了熟悉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