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子是檀香色圓領衫,旋裙是蔥綠色的,料子都是上好的,金鑲玉的簪子上頭所鑲的玉是罕見的櫻粉色,這一身奢華而不張揚,確實有世子妃的派頭。但沈棠哪裡配?
沈棠心裡便後悔,她身上穿戴的都是趙予送的。她本不想的,奈何母親非逼著她穿來,她就說這一身不符合她的家境嘛。
“安平公夫人真是好眼光。”謝氏心裡也生氣,這些人就眼紅他們家和襄王府做了親,每次都這麼陰陽怪氣的,她今日有備而來,可要揚眉吐氣一把:“這是這次世子接我們家沈棠去王府小住,親自挑選的,衣裳和首飾都搭配好了,特意送給我們家沈棠的。”
聽她這麼一說,那些個夫人們頓時都不說話了,隻互相交換著眼色。
“母親,我去園子裡轉轉。”
沈棠實在討厭這樣的場合,同謝氏說了一聲,轉身便往外走。
“走。”
許宜晴拉著梁瑞琴跟了上去。
梁瑞琴的父親和沈棠的父親平起平坐,最是愛討好許宜晴,這樣的宴會,不管許宜晴去哪,梁瑞琴都會跟著她拍馬屁。
樊薇薇看著她們二人跟上沈棠,唇角微微勾了勾,就由著她們狗咬狗吧,她漁翁得利就好。
“有些人,得了世子一些東西,就真以為自己是世子妃了。”
許宜晴二人跟著沈棠,走在回廊下,梁瑞琴率先開口,故意拔高了聲音朝著沈棠的背影開口。
沈棠不理會她,加快了步伐。
許宜晴跟著陰陽怪氣道:“殊不知,人家世子是對她心存愧疚才會如此,如果真的想娶回家,都定親六年了,為何不早日成婚?”
“就是,都熬成老姑娘了。”梁瑞琴附和。
沈棠足下頓了頓,沒有回頭,快步遠離了她們,可這話卻終究是入了她的耳。許宜晴雖然很討厭,但話說的沒錯,趙予是不想娶她,覺得愧疚,所以才對她好。
“姐姐。”
回廊外的小園子裡,有人喚了一聲。
沈棠聽到這聲音,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她緩緩轉過臉,遲疑的看向那人:“書寧?”
楊書寧一襲牙白銀絲暗紋襴衫,身子挺拔如竹,發髻以玉冠高高束起,眉目乾淨清秀,端的是溫文爾雅,內斂謙和。他眸中含笑注視著她,再次乖巧地喚她:“姐姐。”
“書寧,真的是你。”沈棠快步走上前,拉過他手腕,急切的問:“你怎麼在這裡?不是在金陵書院讀書嗎?”
她不禁想起上次楊書寧說不想讀書了,他真的不讀書了?
楊書寧反牽住她的手:“姐姐不知道今日是為何事來的丞相府嗎?”
沈棠抽回手:“不是說楊丞相的兒子找回來了嗎?”
“姐姐為什麼不讓我牽著?”楊書寧眉眼裡泛起幾許委屈,像小時候一樣:“我們從前都是這樣的。”
“現在你已經長大了。”沈棠抬手比劃了一下,有些感慨:“我剛剛才發現的。時間過得真快呀,小書寧也長大了。”
上次見書寧都還覺得他是個孩子,今日他穿了這身衣裳,看著就覺得是大人模樣了。
“嗯。”楊書寧輕笑:“我長大了。”
可以娶妻了。
沈棠偏頭看他:“你還沒有說,你為什麼在這裡?”
“姐姐。”楊書寧失笑:“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就是楊丞相失散的兒子?”
“啊?”沈棠怔了一下:“你?那你為什麼會和楊丞相失散?師父是你的祖父嗎?”
如果是,那師父豈不就是丞相的父親?
“此事說來話長。”楊書寧笑得溫和:“左右就是當年父親被冤枉,全家流放,我那時候還太小,險些沒命,祖父和我並無血緣,他是我嫡親祖父留下的老人,不忍心看楊家絕後,便將我偷偷帶走,以祖孫之名養了起來。”
“師父在世時沒有和你說過?”沈棠好奇。
楊書寧搖搖頭:“祖父他老人家想不到父親還有平反的一天。”
沈棠聽著覺得稀奇,還要再問。
楊書寧卻忽然問她:“我聽說世子接姐姐去王府小住了,姐姐和世子的婚事怎麼樣了?”
他藏著背後的手攥了攥,語調裝的很輕鬆自然。
說起這個,沈棠眸色黯然,小小歎了一口氣,朝他露出一抹笑來:“他還是不想娶我。不過,沒關係……”
她垂下眸子,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楊書寧望著她微微顫抖的長睫,眸色微深,他緩緩道:“姐姐退親吧。”
“不行。”沈棠搖頭:“我父母不許的。”
“姐姐彆怕。”楊書寧注視著她,溫柔而深情:“以後,我給你撐腰。”
沈棠看看他,漆黑的眸子亮起來:“對哦,你是丞相之子,丞相比我父親的官要大許多。”
“對。”楊書寧點頭,目光從始至終都在她身上:“所以姐姐退親吧,我會給姐姐天底下最好的婚事。”
沈棠意動,趙予對她無意,她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並且她現在也不用擔心父親扒她皮了,退了親也省的樊薇薇、許宜晴之輩處處針對她,樂得輕鬆自在。
“姐姐,我從前拚命讀書,就是為了以後能給你撐腰,不讓你受任何委屈。”楊書寧眼眶微紅,手在身後攥的微微顫抖:“現在我能保護你了,你彆再委屈自己了,好不好?”
“好。”沈棠點頭,下定了決心:“等我見了世子,就同他說。”
“你要同我說什麼?”
趙予的嗓音如同切金斷玉般好聽,語氣卻凜冽如三九天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