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月猶殘,山色曉屏寒,陽光訴說著新的一天開始。
我早早地起身,洗漱完畢後就去了藥房。現在每天早上,紗時路過藥房的時候會給我們帶來她親手做的早餐,所以我和雪櫻的早膳地點便是那,用不著去膳堂。說實話,我也不怎麼願意去膳堂,如果每頓飯都吃的那麼壓抑,對脾胃鐵定是不好的。
深掃竹間徑,靜拂鬆下床。院前的林中,有幾枝青竹抽出了新芽,嫩綠且些微有點泛白的芽尖上綴著幾滴清晨的露珠,在光照耀下潤澤剔透,熠熠生輝。矮叢翠華如蓋,裡麵隱約藏著幾點暗紅,著實點綴出了幾分韻色。看著眼前盎然的一片綠色,我不禁在心裡感歎來自於生命的蓬勃與朝氣。
自從在無塵穀住下之後,我就多了一個好習慣,那便是以前的貪睡習性沒有了。我每天都很早的起床,然後在院子裡呼吸新鮮空氣,偶爾還會隨意地來幾招太極,一切都秉承早晨鍛煉有益身體。不過……看著眼前崎嶇的小道,我心裡暗自琢磨著:不知道在這裡晨跑能否行得通。
早晨的空氣雖然清新,可是我的精神卻並不怎麼好。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睡的很不安穩。自從那晚之後,我總是覺得半夜裡有一股煩躁繞在心頭,然而雙眼卻朦朦朧朧睜不開,整個人渾渾噩噩到天亮。
我又不禁想到了宣瀟,從時間上算,除卻偶爾的碰麵或是什麼的,他回來也有一段日子了。雖然有時候會閒聊著搭上幾句話,但是我卻始終難以抵製那渾身不自在的感覺。每當看到他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我的心裡總不能再很平靜地繼續和大家說笑。不知怎麼的,我就是很難輕鬆地麵對他。
穿過一片野田,走到一個小山丘上,藥房就在眼前。
竹架下麵,一個粉色的身影正在忙碌。我走進柵欄裡,將手中的藥罐子放下,像往常一樣輕喚一聲:“雪櫻,早啊。”
雪櫻聽到我的問早後,轉過頭來對我一笑,然後起身走過來,將我手中的藥罐子接過,“沁葉你先在這裡,我去紗時姐姐那裡一趟,雲樁今日不過來了。”
“好。”
看著粉色的背影離去,我地走到竹架旁邊的案台,把地上框簍裡裝著的川芎拿出來。因為是剛剛從藥田裡挖出來,所以川芎的根上粘著濕漉漉的泥土。我把根上的泥土抖掉,然後將莖葉去除。揀去其中的雜質,把它們按大、小個分開,再用一旁早已準備好的水浸泡,接著晾曬在陽光下乾燥。
以前我從來沒有跟中草藥打交道,而且曾經因為看著外公很痛苦地喝著治療風寒濕痹的中藥,甚至對它們是敬而遠之。所以,剛開始我對草藥是一無所知。
然而兩個月來的接觸,我多多少少明白了一點關於中草藥的知識,並且因為“工作需要”,我也品嘗了不少。目前為止,算我最熟練的就是炮製川芎。步驟比較簡單,而且也不麻煩。將川芎悶潤切片後乾燥,雪櫻總要取出一部分來用黃酒製成酒川芎。酒川芎氣濃香,但是味苦,稍有麻舌感,嘗後有微微回甜。
我問雪櫻川芎的藥理和功能習性,她告訴這個可以活血行氣,祛風止痛,而且對女性生理紊亂亦有調節成效。
說到這裡,我的心裡湧起一絲不安。穿越以後,我的小朋友已經兩個月沒有到期了。雖然以前經常因為腹痛難忍而大吼再也不要經受那樣痛苦,可是現在我卻有點恐慌。然後,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自己的身體是不是在穿越的時候,出現了問題?
心裡懼然,神思也開始恍惚。我呆愣地將手中團塊丟進陶罐中,絲毫沒有察覺到一個人影正在向這邊靠近。後來聽到清晰的腳步聲,我才回過神,卻以為是雪櫻回來了。直到腳步聲到達了院門處,我才抬起頭。
發如墨緞,衣色月白,披著一絲晨暈,周身散發著流光華彩,來人居然是宣瀟!
“師兄,早。”在我抬頭的時候,他也看到了我。我禮貌地向他打招呼,心裡卻不禁開始期盼雪櫻早點回來。畢竟有她在,感覺會好點。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走到了另外一邊的架子旁,剛想拿出龍膽草,卻忽然頓了頓,轉身拿出另一個框簍裡麵的山梔開始洗淨晾乾。
他的動作很快,特彆是他洗山梔的時候,僅僅撩起袖子在水盆裡轉了一圈便大功告成。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動用了一點功力的。心裡不由得感歎,有功夫就是好,連做事都那麼不費力。如果人人都能有這樣的速度,那效率就不知道有多高。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對這個藥房很熟悉,仿佛他以前就是在這裡一般。可是,雪櫻說這個藥房都是她一個人負責的啊,怎麼宣瀟會來呢?
不知不覺我竟然走神,隻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白衣人在快速地分著山梔。察覺到我在觀察他,他忽然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轉過頭來。
“你看我做什麼?”
看著那雙突然瞧過來的墨色瞳仁,我有點懊惱自己怎麼如此失態,,不由得尷尬,聲音有點勉強,“師兄你的動作好快。”
“嗬。”他輕笑一聲,又仿若一聲歎息,繼續手裡的工作。我也沒有再多問,低頭繼續擺弄手裡的川芎。
一陣腳步聲朝我這裡來,我驚訝地看著遞到我眼前的幾株還沒有清洗的山梔,不解地接過。
“你來試試。”宣瀟的聲音在我的頭頂響起,我抬頭,指著自己,“我?”洗山梔?
“這裡除了我和你,還有彆人麼?”他的語調裡帶著戲謔,我慌忙低下頭,放下手裡的川芎,然後拿著山梔走到了他剛才站的地方。將山梔浸到了水裡後,我暗想他突然叫我洗山梔乾什麼,難道是不爽我剛才在一旁看他?不禁在心裡搖了搖頭。
除去根部的泥土和莖殘基,我細細地把斷麵皮剝落,用手指輕輕搓淨。將柱形的持有藥性的乾燥根在水裡用一遍一遍地清洗,我不禁感歎自己的速度實在是慢。
倏地,指尖傳來一陣痛,幾點血絲溢了出來。我拿起手一看,原來是洗山梔的時候不小心刮到了手指,有點破皮。忽然一陣熟悉的暈眩感傳來,我急忙穩了穩站不住腳的身體,搖了搖頭。感覺到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也便沒有多想,繼續手裡的工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把剛才宣瀟遞給我的山梔洗乾淨,然後遞給他,卻不禁在心裡感歎自己的速度有多慢。不過……看著他露出些許滿意的神色的時候,我不由得暗想,畢竟做事要認真,尤其眼前是藥材,當然得清洗得很乾淨才對。
開始弄旁邊的另一些沒有洗淨的山梔,手卻忽然被攔住了,抬眼便是宣瀟略平靜得毫無波瀾的神色,“我來。”話畢,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研缽,示意我走過去樁藥。
“這些山梔今天都要弄好。”我有點不好意思的放下山梔,可能是他也意識到我的動作太慢了。
晨風吹過,有幾隻飛鳥停駐在柵欄的一邊,仰著頭啼囀。伴著點點落英,那樣的感覺是如此的祥和寧靜。我偶爾停下手中的活抬頭望望不遠處連綿的山野和一碧如洗的天空,眼角的餘光卻也會不由自主地瞥向那個白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