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要出穀以後,我忽然間就發現原本在穀裡的悠閒時間一下子變得緊湊起來,就算離月底還有十多天,但那一個個日夜過得也是十分地快。
即使現在已經不用去背醫書了,也不用整理草藥,可我每天還是會準時的到宣瀟那裡去。因為他說要出穀必須得先學會一樣功力——龜息功。龜息功其實就是閉氣功,練就的人能憑借自己的意念暫時屏氣不呼吸,卻也不會因為得不到空氣而氣喘窒息。
我訝異宣瀟乾嘛讓我學這個,結果他一副無奈的樣子,語氣頗為惋惜:“師妹你隻能學會這個。”言下之意很明顯,我彆的都學不了。
當然,我也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料,也不再多說,乖乖地去練習龜息功。因為我至少明白,宣瀟不會無緣無故地讓我練這個。或許,是出穀的時候要用呢?
“排除雜念。”隨著宣瀟的話回蕩在耳邊,我掙紮著將臉重新浸到了水裡。
寒冷刺激著毛孔,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胸腔裡的空氣越來越少。那種熟悉的窒息感湧來,讓我不經意間就想起了自己被白仙翁帶進無塵穀的那次。
“如果受不了也不要逞能。”溫軟的話語聽在耳邊有點恍惚,但是周圍冰寒的水卻因此沾染了一絲暖意。
隨著練習次數的增加,我在水裡呆的時間越來越多,而且離開水的時候也不會大聲喘息。宣瀟不再每次都交代一句“排除雜念”,而我看到自己一點一點地進步,心裡也著實高興。
也許物各有所長這句話真的沒說錯,我終於在第十天完成了宣瀟限定時間的任務。
剩下來還有幾天的時間。
接下來的事情,便是要準備出穀的東西。宣瀟告訴我,隻需要帶幾件衣服就夠,其他的東西都不用帶。
我其實很想問他,我們在無塵穀的吃穿住全部免費,但是到了外麵肯定是要付賬的。可我們長年呆在穀裡,那哪裡來的錢呢?然而,宣瀟沒提,我也不再多想,總之清楚跟著他不會餓肚子就行。
我在無塵穀衣服一共有五套,如出一轍均是藍色。將其中的兩套用一個藍色的布裹成一個包袱後,我從櫃子中拿出還沒有穿過的一套,打算去湯泉洗個澡換下現在這身衣服。
湯泉其實就是現代的溫泉,那是我有一次無意間聽到雪櫻和紗時講起時知曉的一個地方。當時隻問清楚了湯泉的具體位置,我卻一直沒有去過,因為平時洗澡我都在自己的屋子裡,從來不會想到要跑那麼遠的地方去。
而現在正直冬季,溫度驟降,就算關上門窗在屋子裡洗澡,水也涼得很快。但是溫泉水的溫度不會變,而且富含硫磺,有消除疲勞功效。
想到自己來到無塵穀快半年了,有這麼一次享受免費溫泉的機會怎麼能放過?
於是,在夜幕降臨之際,明月窺見了一道黑影從安居悄悄地往湯泉的地方而去……
雪櫻曾經說過,溫泉的旁邊因為有熒光石的存在,夜間會發著幽幽暗光。所以很快,我便穿過了一個矮叢,找到了所謂的湯泉。
眼前的池子裡雲蒸霧繞,冒著層層白氣。看著霧中若隱若現的泉水,我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它的溫熱。
用手試了試溫度,不燙不冷剛剛好。
我回頭仔細看了看周圍,再三確定沒人之後,脫下衣服下到了池子裡。
“哇!真爽!”
池水的溫熱舒緩著全身的皮膚,我不由得感慨一聲。隨即,拿出皂角熬成的凝脂清洗著頭發。慢慢地揉搓著腦袋,一股前所未有的舒心感覺湧上心頭,竟是那樣的讓人愜意。
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夾雜著硫磺特有的氣味鑽入鼻尖,我忍不住靠在池邊閉目養神,暗想著這真是個好地方,太後悔自己不早點來了。
不過,能在走之前享受一次也不錯。哎,也不知道出穀以後能不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
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這麼放鬆心情了,我在池子裡一泡就是半個多時辰。書上說過在溫泉裡最好不要超過二十分鐘,但是直到我開始出現不適,感到口乾胸悶,我才戀戀不舍地從水裡爬上來,然後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
頭發還是濕漉漉地垂在肩上,我隨意地用換下來的衣服擦了擦,便起身準備回安居。
借著微弱的月光走出了那片矮叢,我忽然停止了腳步。因為,出現眼前的赫然是兩條路!
天呐,我居然忘了是該往左邊還是右邊了!
懊惱地敲敲自己的腦袋,我躊躇著在原地打了一個轉。思慮了一會兒,便下定決心:那就走右邊那條路。
應該……不會錯吧……
枯葉已然敗光,孤零零的枝椏在月光下顯得有點冷寂和詭異。飛鳥躲進了窩裡哀號,整條路似乎除此,隻能聽到我的腳步聲。
一聲怪異的鳴叫閃過,頓時,陰森的感覺包圍全身……
步伐開始慌亂,我不由得後悔為何自己要選擇在這冬天的晚上過來。
眼前忽然出現一點微光,在不遠處明明滅滅。仿佛看到了曙光一般,我不禁提起裙角朝著那個方向奔去。直到看到出現在麵前的一個的山洞,我才直直地停住了腳步。
周圍的一切透著陌生,一點也找不到熟悉的感覺,我終於意識到自己是走錯路了。光亮是從眼前的山洞裡發出的,帶著一點暈黃,還夾雜著幾絲暖意。
我這人有個特點,就是好奇心很強烈。探頭看不真切山洞裡的景象,我突然有想進去的衝動。
“哇——”一聲飛鳥的怪叫及時地止住了我的腳步。我嚇了一跳,恐慌重新代替了好奇,心裡頓時恢複毛毛的感覺。
還是算了吧。
我一邊想著,一邊哆嗦著後退,認命地準備原路返回。然而就在轉身的一刹那——
“啊!”
一個跟頭,伴隨著一聲慘叫,我毫無形象地跌在了山洞口。手重重地撞在了洞的邊沿,等到爬起來揉了揉胳膊,我不禁倒吸了好幾口冷氣。
身下居然是一塊硬石!
“好痛!”
腰帶上掛著的藍色穗子由於剛才的碰撞而掉落在一旁,我順手將它撿起,卻發現手指所觸的地方有些凹凸不平,像是劃痕,更像是……字跡……
什麼東西?
將穗子重新係好後,我疑惑地撥開了地上的枯枝。
是字跡!
我大驚。
即使光線很暗,但是接著微弱的一點亮我還是很清楚地知曉了手指剛才所觸的地方被人刻出了幾個字。心下不由得更加訝異,於是我湊上前,努力地辨認地上所刻之字。
“流……影……”喃喃地讀出那兩個字,我旋即重複,“流影?”
然而已經重複了好幾遍,我也得不出個所以然,我開始有點失望,因為除了“流影”這裡已經沒有其他的字了。
但是這“流影”指什麼呢?
如果說是山洞的名字,那為什麼要刻在地上,還那麼隱秘?可是除了這個,我實在想不出還會指彆的什麼了。
看著那兩個字,我一陣恍惚。字被刻在石板的中央,雖然石板有點凹凸不平,可是字的周圍卻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顯得更加平整。
就仿佛……已經被人摩挲過了好多遍一般……
一道靈光倏地炸過,我忽然想:這流影……是不是指人的名字。
可……那會是誰呢……
“呼——”
窺探秘密和過度思考的結果就是我又開始頭暈和胸悶。我輕舒一口氣,暗想管這流影是人是鬼還是彆的,都跟我沒啥關係。
不過,這刻字人倒是很用心,一筆一劃有棱有角,“流影”兩字刻得神乎其神。
還真不錯啊!感慨一聲,我伸出手照著字的凹槽一一劃過……
可是就在這時,從山洞裡忽然傳出了“隆隆”響音,嚇得我趕忙縮到一旁。然而片刻之後,聲響消失,恢複一片平靜。等了片刻都沒再有什麼動靜,我大膽地探頭往裡瞧,可是卻因為亮光有限而看不清楚。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膽子忽然間大了起來,竟然就有一種想要進去看的衝動。即使理智告訴自己要離開,趕緊回到安居,可腳步卻不由得朝著裡麵走去。
既然理服從了情,那我……就勇敢地進去吧……我不由得自我安慰。
從洞裡吹來一陣冷風,冰寒刺骨,隨著我越往裡,寒冷的感覺越強烈。眼前出現了一個旋轉往下的台階,我才明白寒冷就是從這裡發出的。
“好冷啊!”我貌似感覺到了濕漉漉的頭發開始結冰。我哆嗦著緊緊了衣服,將換下來的衣服也悉數披上,壯著膽子順著台階往下。
兩邊的石壁上都嵌著拇指粒大小的夜明珠,發出的熒光提供了行走所需的照明。這也是山洞為什麼會有光亮的原因。
當腳跨下最後一階平穩地踩在地上,我發現自己已然走到了一個冰洞!
我猛然大驚,不再挪動腳步。
洞裡竟然掛滿了畫!所有的畫中都是一個人,周圍用許多夜明珠照著。即使衣著不同,粉紫墨藍;表情各異,癡嗔笑罵,但我還是可以清楚辨認出這畫的是同一人,是一名女子。
視線鎖定一幅:眉如翠羽,眼似星月,醞釀了一池春水。俏鼻聯娟,丹唇外朗,嘴角隱含的那抹笑,在琉璃熒光閃耀下更加傾國傾城。
一幅幅畫,或笑或嗔或憂。最後,我的視線落在了以白學為背景的畫上:還是那樣顛倒眾生的容貌,可眉宇間生出了隱隱的憂愁。
世上竟有如此的絕代佳人!
我感慨,差點流下口水。
暗暗鄙視了自己一番,我僵硬許久的腳終於動了動,竟忘記了寒冷,一步一步向裡麵走去。
走進一點,我才發現這些畫竟然是畫在了冰上!
夜明珠發出的亮光在冰冷折射下散發琉璃光彩,更映襯著這畫中的美人鮮活如生。畫的左下角均題著一首詩:
獨念前生空月涼
孤芳殞落眷成傷
流光已逝終不複
影形入夢化愁腸
署名:尋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