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們為什麼要離婚?”(1 / 2)

秋雨不問梧桐 盧意 6190 字 10個月前

《秋雨不問梧桐》

盧意/文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2023.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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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全國降溫明顯,滬城下了一場寒雨,溫度一下子驟降到隻有個位數。

滬城的秋天極短,一個不經意便就完全錯過,與這寒冷的冬撞個滿懷。

鐘婧出門前看了眼今天的天氣預報,西北風二級,不算強風,可出了門卻明顯感到現實與天氣預報的出入,風掠過路旁的行道樹,樹枝在風中魔幻起舞,呼啦呼啦的聲音像是要把這座城市擊垮。

道路旁此時還沒停幾輛車,清晰可見路邊枯黃敗落的梧桐樹葉。

天氣預報說今日空氣質量良好,適宜出行,她卻覺得未必。

八點半還未到,民政局門口隻有兩對年輕情侶等著,看樣子是來辦結婚的。

其中一個女孩子正麵對著她,鐘婧看到她臉上掛著的笑意和清晰可見的對未來的那種期盼。

她莫名苦笑,心想,去年她和尹迦丞來這裡領證的時候,她的臉上一定不是這種表情。

期盼都是後來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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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們還不算熟悉,在外人眼裡大半年的戀愛時長,於當事人而言不過就是三場電影和八頓飯就能囊括的單調經曆,其中兩頓飯尹迦丞還半路被醫院緊急手術叫走,真要計算起來,他們這戀愛談了大半年,見麵的時間加起來都還不足四十八小時。

以至於訂婚宴上,鐘婧連他對海鮮過敏這一點都不知情,還故作殷勤往他碗裡夾了半隻螃蟹,換來婆婆孫慧芹的一個驚詫表情。

所以對於這樣一段倉促的結合,鐘婧實在談不上有多期盼。

不婚後給她上演什麼拳打腳踢的變臉戲碼,她已萬幸。

可雙方父母都滿意,門當戶對工作也相配,一個是華山醫院神經外科的醫生,一個是精神衛生中心的醫生,就連兩人的單位都離得如此近,又是高中同學知根知底的,用鐘雅茹女士的話來說,他們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所以舅母這個媒人隻來催了一次,雙方父母就一拍即合,按著兩個人從訂婚到領證,乾脆利落到她還以為婚姻就像請客吃飯一樣簡單容易。

人生活到三十歲,馮漢清在她出生前的出軌對她造成潛在威懾,導致鐘婧原本對於婚姻就沒有什麼熱情,工作忙碌加之她女博士的光環,覬覦她的男人層出不窮,可卻沒有一個真的招架得住她。

也隻有尹迦丞初生牛犢不怕虎,同樣母胎單身到這個年紀,不見麵約會也不給他占便宜機會的前提下,他還能耐得住性子對她驅寒問暖、節日送禮送花、理解她的忙碌、肯定她的學識和社會地位,沒有惹她耍過一次小性子。

要不然鐘婧也不會一時間昏了頭,嫁給這個出了醫院話就不多的男人。

當然,鐘婧當初決定嫁給尹迦丞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因為他長得好。

天秤座顏控,鐘婧將這一點貫徹至生活裡每一處,小到她白大褂口袋上夾著的筆,大到她買車選老公。

都要把顏值放第一位。

說現實一點,找一個長得好的男人結婚,以後的孩子總不至於醜。

鐘婧這樣的人,實在接受不了自己以後生個醜孩子。

夜裡躺在床上,左邊醜老公,右邊醜孩子,她還做什麼精神科醫生,自己就得住進醫院裡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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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迦丞屬於那種不太上鏡的長相,鐘婧在相親前看到舅母拿過來的那張照片時對他全無什麼興趣,可舅母一再強調他也是七寶中學2007屆的考生,好像貌似就是和她同一個班的同學,非吵著要看她高中畢業照,問她還記不記得這個老同學。

鐘婧從書桌抽屜裡翻出那張幾乎沒看過幾眼的畢業照,看舅母欣喜地從後排男生堆裡找出來一個碎蓋劉海發型的男生,他鼻梁上一副黑框眼鏡,雙目無神看著鏡頭,舅母指著問鐘婧:“咯,還真是你同班同學,婧婧你當真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真沒有印象。”鐘婧無奈,說:“您看下後麵兩排的男生,哪一個不是他這種碎蓋頭、黑框眼鏡,長得都差不多,平時話多的我還記得兩個,他這種一看就是話少,估計高中同學裡都沒幾個記得他的。”

唐麗梅直搖頭:“人家當年考的可是滬大的八年製,畢業後就進了華山醫院讀臨床博士後,現在才三十歲就是神外最厲害的主治醫師,過兩年評副主任想必難度不大,比你還要厲害一大截呢,你這丫頭怎麼一點慕強的精神也沒有。”

聽到這一句,鐘婧才橫生出來去相這個親的興趣,誰說她不慕強,隻不過就是先前的幾個相親對象都說著這好那好,結果見麵之後無非就是開了個小公司,要麼就是家裡殷實自己沒太大抱負,這還是頭一回有個相親對象和她同職業。

喬喬從前問過鐘婧為什麼不找同行,鐘婧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白天在醫院麵對的除了患者就是醫生,不想回到家裡還麵對醫生。”

喬喬不以為然:“脫了白大褂你躺人家身下,鬼知道他是醫生還是律師?”

鐘婧:“……”

傅芮喬你是又躺到哪個律師身下去了是吧?

後來當真見了西裝革履的尹迦丞,的確是想象不出來他穿白大褂手拿ct報告單時的樣子。

有點像大學老師,斯文高雅。

又兼具醫生的睿智和沉著氣質,和畢業照上麵那個毫不起眼的男生哪裡有一點共同之處?

帥。

且看著脾氣就好。

話少,不像從前那些男人喜歡說教。

鐘婧一時間鬆了口,順著鐘雅茹女士和舅母的期待與尹迦丞談起了這段不鹹不淡的戀愛,然後就迷迷糊糊與他走進婚姻,一路摸著石頭過河。

可沒想到,這結婚才剛滿一年,就讓她發現尹迦丞這個人的不可托付之處。

不偏不倚,就在她剛開始重新思考結婚的意義之時。

前一日向主任請假的時候,主任問鐘婧請這幾個小時假要去做什麼,鐘婧實話實說:“去辦離婚手續。”

黃正欣詫異:“你們兩口子不是感情挺好的嘛,我上回還看見他雨天來接你,人杵在走廊裡傻站著等你,眼睛一直盯著你辦公室的窗戶,自己衣服淋濕了一大片卻不自知。”

或許在外人眼裡他們是一對模範夫妻,情緒不外露,他們兩個人都具備這項技能,永遠相敬如賓永遠看似恩愛。

可惜婚姻不是唱戲給誰看的,縱使外殼看上去再光鮮亮麗,關起門來夫妻兩個人相處如何,旁人又怎麼會真的知曉?

鐘婧撇撇嘴:“是真的要離,我和他相親結婚,實在沒有什麼感情基礎,如沙一盤風一吹便要散,如今就剛好遇到這樣一陣風,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

誰謂秋月明?蔽之不必一尺翳。

誰謂江水清?淆之不必一鬥泥。

人情旦暮有翻覆,平地倏忽成山溪。

想來,一段婚姻走到儘頭,也許並不需要發生什麼你死我活的爭鬥,隻消裝一回傻、撒兩次慌,三兩真心便可燒成灰燼。

人心如天氣,熱是一天天熱起來的,而涼下去,往往隻需要一場雨。

雨停了,她和尹迦丞,也該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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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科不像尹迦丞的神經外科,沒有手術,休息日一般都自由,上一個休息日她在家裡躺屍,翻遍了高中同學圈子裡的八卦,試圖找到尹迦丞與葉慧貞當年的更多內情。

下午陪喬喬去掛婦科門診,她說自己例假快兩個月沒來,驗孕試紙上沒測出來什麼端倪,但始終不放心要去門診掛個號檢查檢查。

鐘婧就是在尹迦丞他們醫院的婦產科外看到的這兩人。

至此,她算是徹底狠下心來。

這個婚,一天也拖不下去了,必須立刻馬上就離!

不由地想起當初某人勸誡她的話,尹迦丞這個人哪裡都好,如果圖個安穩當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但如果要是對他抱有其他幻想,那這場婚姻遲早要變成她的萬箭穿心。

那時候鐘婧不信,總覺得這人是在危言聳聽,可如今真的成了當局者了,看到的竟然比旁觀者還要更全更廣。

現在想來,人家哪裡是在編排尹迦丞,分明是在美化他。

他若真的是如左修文所說那般,反倒沒有如今這檔子事兒了,至多就是個失望收場,她不走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