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收你當徒弟。”
話一說完又是一愣,不對呀,老子不是決定要收拾這家夥嗎?我管你大人小孩,敢給老子氣受,老子教訓你!
顯然他寧大老爺忘記了,他其實並沒有準備好一個教訓奶娃娃的方案……
“徒弟?”糯懦的童聲重複了一遍,小楓怔怔的,有點迷惑。
這個詞有點陌生,又好像聽說過。
楊嬸嬸怎麼說來著,子女之於父母,徒弟之於師傅。
父母,那是什麼東西,是最開始見到二胖大虎小虎他們時被用來嘲笑我的東西,小爺我沒有,小爺我也不稀罕,小爺我有拳頭,拳頭可是個好東西,可以把嘲笑我的言語打成崇拜我的目光。
緊接著小楓就意識到自己想偏了,他得弄清楚師傅是什麼。
所以說小楓不僅打架厲害,他同樣是個聰明的孩子。他使用了一種叫作類比的手法,以“父母不是好東西”為依據,推理出“師傅不是好東西”這個結論。
這高手真不厚道,小楓想。他說要我當他徒弟,隱瞞了他是我師傅這個隱含條件,想要跳過“師傅不是好東西”這個事實,大人騙小孩,真不要臉。
強悍的孩子王封楓小盆友似乎並不知道,師傅和徒弟這組關係,是具有同時性的。
而在寧故眼裡,小楓無意識的重複和他的思考過程,讓他心底又騰地一下冒起火來。他在考慮!他居然在考慮!真他媽見鬼了,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他不感恩戴德立馬跪下磕頭大喊“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居然還敢遲疑!而且,那眼神怎麼回事?剛才不還閃亮亮的嗎,怎麼一會功夫就變鄙視了?
過於頻繁的發怒讓寧故愈發怒不起來,他開始有點鬱悶了,怎麼會這樣?難道人家收徒弟也這樣嗎?
“小楓。”一道溫柔慈愛的聲音響起。
“楊嬸嬸!”小楓回頭,一見來人,立即喜笑顏開,張牙舞爪地跑過去撲進來人懷裡。
那是一個沒有穿著綾羅綢緞的貴婦人。韶華已逝,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一種獨特的氣質,好像迎麵吹來一陣柔風,帶著一種對生活的淡定與篤信,讓人仿佛沐浴在春日和睦的陽光裡。仔細一看,臉上還掛著滿滿的慈愛和淡淡的寵溺。
“毛手毛腳的。”分明是責備的話,她卻帶著寵溺的口吻說出。
楊華摸摸小楓的頭,看到寧故時愣了愣,又像想起什麼,問,“閣下就是寧故師傅?”
寧故也愣了愣,倒不是因為楊華的突然出現,早八百年他就聽到腳步聲了,可是儘管如此,寧故還是有一種為楊華的氣質所傾倒的感覺,這種氣質與力量無關,是一種氣場的感染力。
看到楊華,你就好像看到了歲月。
向來崇拜力量的寧故本能的對楊華起了一絲敬意,不為其他,隻因為她讓他更新了對強者的定義。
感受到寧故探究的目光,楊華笑了笑。談笑間,那股氣質氣場的力量便散發出來,如微風拂麵,十分舒心,那笑容更是溫和璀璨,友善美好,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去親近。
楊華衝著寧故點頭致意,微笑著道,“前些日子我收到小楓娘親的書信,說是有位寧故師傅要來當小楓的老師。漣漪選的老師,定然不會是俗人。”
寧故挑挑下巴。老子當然不是俗人。不過老子更想知道那丫頭是什麼人,居然能請得動你這樣的人給她兒子當奶媽。
想想自己,願賭服輸,他寧故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一不二,說了收徒就收徒。然後轉頭看小楓一眼,又朝楊華點點頭,道,“就這樣吧,你們準備準備,三天後,我帶他走。”
“走?去哪?”楊華有些愣,沒反應過來。
“當然是去木落山莊。”寧故也愣了。
怎麼,不是這程序嗎?
難道收個徒弟,不是徒弟跟在師傅左右,而是師傅圍在徒弟周圍?
靠,這哪是師傅,分明就是保鏢嘛。
寧故畢竟是第一次做人家師傅,心裡也總還是有些遲疑的,難道師父真應該跟著徒弟?
他不是很確定。想了想又對自己說,老子隻當有尊嚴的師傅!
思及此,又轉頭定定的看著楊華,“我是木落山莊震天刀寧故,封楓既然做了我的弟子,自然是應該呆在木落山莊的。”
小楓從楊華懷中探出頭來,看看猶自發愣的楊華,又看看盯著楊華的寧故,突然出聲,笑嘻嘻的說,“小爺我不要你當我師傅,小爺我也不要離開我楊嬸嬸。”說完揚揚下巴,笑的十分囂張欠扁
寧故似乎被氣飽了,懶得對他動怒了,但內心仍然十分鬱結。他默默為自己打氣,你是寧故,你是震天刀寧故,你是木落山莊寧故,你是武林泰鬥寧故,你是江湖棟梁寧故。
楊華回過神來,低頭看看窩在自己懷裡的小楓,摸摸他的頭,再拍拍他的背。轉向寧故那邊,勾起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說,“寧師傅先住下來吧,我與小楓談談。”
寧故心想,你是該和他談談,最好再教教他什麼叫尊師重道。他收起情緒,又恢複成那個豪氣疏狂的寧故,隻是那張臉仍有些臭臭的,“那就打擾了。”說罷便消失了。
楊華看著他的背影,禁不住低低地笑出聲來。
嘖,漣漪,這個脾氣火爆、性格驕傲又有點彆扭的人,就是你為你兒子選的師傅嗎?
楊華嘴角那個微笑維持了很久。那是一個陷入往昔,對美好回憶展顏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然後,楊華突然想起什麼,看著寧故消失的方向好一會,猶豫著,“他知道房間在哪麼?”
接著又笑起來,自語道,“看起來還是一個粗心的人。”
小楓看著他笑,又聽到她自語,禁不住疑惑,“什麼亂七八糟的,什麼粗心的人?”
楊華低頭看著小楓,搖搖頭,“沒什麼,小孩子不要管這麼多。”放下他,又牽起他的手,說“我們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