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坐在斯萊特林的長桌尾端，禮堂和他記憶中一樣宏大輝煌，頭頂上無數的蠟燭將禮堂照得熠熠生輝。

雷古勒斯和艾莉莎一過門廳就立即加入了他們自己的朋友圈子，好像科爾肖恩這個人是他們迫不及待想要回避的惡心鼻涕蟲。

這樣最好。哈利冷冷地想，他不需要任何人，他隻要求那個計劃順利地進行。在此之前的所有準備，他一個人完成就可以。

哈利往教師席位上看去。麥格教授正展開一卷羊皮紙，哈利知道上麵寫滿了要接受分院的新生名字，她比他所熟知的麥格年輕很多，但頭發還是一絲不苟地盤起來。

分院帽唱著萬變不離其宗的走掉分院歌曲。哈利無心聽，眼神掃過教師席位上的其他教師。和他的記憶一一印證：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是這個年代的魔藥學教授兼斯萊特林院長，他那如同酒桶般突出的肚子不比二十年後哈利見到的要小。他右邊坐著小矮子弗立維教授，後者正跟隨著學生一同為結束的分院帽歌曲而大力鼓掌。還有兩個哈利不認識的教授，應該是這個年代的草藥學教授和黑魔法防禦術教授。一位是年邁古稀的老人，他藍色的眼睛渾濁不清，仿佛已經沒有辦法對上焦距。而出乎哈利意料，另一位教授是一位年齡較為年輕的女性，她身著水藍色的長袍，看起來及其高雅。

麥格教授開始響亮地念出新生的名字。

哈利的視線慢慢移動到坐在教師席位正中間的校長身上。他覺得胃裡一緊。

阿不思•鄧布利多的頭發已經全部花白了，但他那象征性的山羊胡子沒有哈利記憶中那麼長。老者睿智而明亮的藍色眼睛掩藏半月形的鏡片下。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分院儀式，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麵。

直到現在，哈利也不知道自己對鄧布利多抱有怎樣的情感。他那短短的一生都被這位長者在背後用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引住。在他得知預言後自暴自棄的那段時間，他想：其實所有一切都不過是鄧布利多和伏地魔之間的事情，而他在預言的指引下，被伏地魔碰巧地選中了，自此就在劫難逃。

他曾經自問，這個人是誰是不是根本無所謂。沒有哈利波特（Harry Potter），也會有雷•泊特•特裡（Ray Pot Therr），他不過是個作為消滅伏地魔工具的代名詞罷了。

可是，哈利偶爾也會想起五年級期末，鄧布利多坐在擺滿銀器的辦公桌後，悲哀地說：“我太關心你了。關心你的成長，你是否快樂。”老人顫抖地閉上眼睛，淚水流進他長長的山羊胡子裡。

他無法憎恨這位和他一樣經曆過痛苦和失去的老人。那是戰爭，總得有人站出來，他不過是那些勇敢麵對恐怖時代的一份子。

“麥卡錫•斯托克。”

“斯萊特林！”

在一陣掌聲中，斯萊特林迎來了他們的第一位新生。小男孩不緊不慢地走到這一桌，艾莉莎優雅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哈利看著鄧布利多的視線尾隨著斯托克，和藹地微笑著。

可是鄧布利多，你這麼睿智，為什麼沒能料到我是最後一片魂器呢？難道就像你關心我是否幸福快樂成長，你也潛意識裡想要忽略這一點麼？萊姆斯、唐克斯、弗雷德、穆迪、斯內普、甚至你自己都為這一場戰爭付出了生命。如果你早些知道，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無謂的犧牲？也許你可以有一個更詳儘的計劃，即使我作為其中必須赴死的一員。

哈利突然覺得口中一片乾燥，像是有什麼沿著口腔一路燃燒過來。他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把它放在分院儀式上。

新生一個接一個減少了。洛裡站在隊伍的最後，比一般一年生都要高挑的個子引來了禮堂裡諸多好奇的眼光。

她看起來非常緊張，從頭到腳都在顫抖，哈利懷疑再持續下去她會發足狂奔起來。

但是她沒有。直到她前麵所有人都被分到特定的學院後，麥格教授清了清喉嚨，說：“最後一位學生，她之前因為生病一直沒有到學校。我很高興她的病情終於好轉，從今年開始加入我們這個集體，她將和四年級生一同上課。那麼……”她喊道，“洛裡•肖恩！”

洛裡幾乎撞到放分院帽的椅子，她顫巍巍地把帽子帶上。

禮堂裡因為麥格教授的這一番話發出驚奇的竊竊私語聲。

哈利能夠感覺到斯萊特林這邊諸多目光轉向了他，那種帶毒的惡意的目光。

他沒有動。

約莫過了兩分鐘，分院帽喊道：“格蘭芬多！”

離斯萊特林距離最遠的長桌上爆發出響徹掌聲。洛裡拿下分院帽，電視火光之間，哈利捕捉到了她投遞過來的不安的眼神。

他朝這個女孩微乎其微地點了點頭。然後洛裡仿佛鬆了一口氣似的，朝格蘭芬多的桌子走去。

莉莉•伊萬斯對洛裡很興奮地揮了揮手，她綻開的笑容如一朵盛開的百合花，明眸皓齒，明豔動人。哈利的眼光定格了。

媽媽。他無聲地叫囂。

她身邊坐著年輕的劫道者們。萊姆斯正低下頭向詹姆他們說著什麼，其餘三人麵麵相覷，露出訝然的神色。

在暑假的貴族晚宴上，當哈利看到十六歲的西裡斯時，他已經預料到這一天終究會來。他會看到年輕的父母、他的教父、後來的黑魔法防禦術老師在一起，還有那一隻可憎的老鼠。那一隻背叛了他最好朋友，甚至借助他最好朋友兒子的血液幫伏地魔複活的膽小鬼。

可他們還這麼年輕。詹姆和莉莉不會料到小矮星•彼特的背叛，西裡斯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阿茲卡班呆上漫長的十三年，萊姆斯不曾知曉他會和唐克斯結婚，在他們的兒子出身後沒多久就死於戰場。

他們什麼都不懂。

哈利覺得一種鈍痛剜割著他的內臟。從看到他媽媽和萊姆斯進入車廂後蟄伏的悲慟在他身體裡橫衝直撞。

重新回到霍格沃茨的喜悅在此刻消散得無影無蹤。哈利低下頭，嚼如石蠟般地吃起眼前冒出的豐盛晚餐。

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哈利，沒有注意到來自兩個方向的、尖銳的，視線。

哈利跟隨著斯萊特林的大部隊走向霍格沃茨地下深處，禮堂裡溫暖的氣息驟然轉變得潮濕陰冷。有人在前麵傳達，“新學期的口令是‘蛇老腔’。”哈利忍不住皺眉頭，心裡泛出一陣嫌惡，果然是斯萊特林，即便是口令都在宣揚著這個學院的特質。

隱藏在石牆中石門緩緩打開。哈利走進去，這裡和十多年後相比幾乎沒什麼變化，隻是天花板上不僅栓有綠色的燈，還有幾盞後來消失的銀色燈。壁爐前的雕花椅上已經坐了些人，哈利注意到其中一個男生正捧著一本磚頭厚重的書籍，他黑色的泛油的頭發蕩在臉頰兩側，火光搖曳的影子映在他臉上。

又是一個熟麵孔了。哈利陰鬱地想，西弗勒•斯斯內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