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下了一場暴風雪，所有的戶外活動因此而取消。直到臨近聖誕節假期，霍格沃茨二年級以上的學生才得以擁有一次霍格莫德之旅。

積雪厚得足以埋沒鞋子，走在路上不得不小心翼翼，若是不當心便容易一腳陷入及膝的雪堆中。

莉莉•伊萬斯艱難地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逆流而行。迎麵走來的大部分多是逛完各大商鋪後，到三把掃帚屋尋求一杯熱乎乎黃牌啤酒的學生們。

她走出霍格莫德鬨市區，看了一眼已經捏得不成形狀的羊皮紙，按照圖中手繪地圖的方向，朝東走了三英裡。

莉莉氣喘籲籲，凜冽的風刮在臉上，像白刃切過皮膚一般疼。終於，在霍格莫德邊緣的樹叢附近，她看見那個人坐在空曠石頭上的身形。

莉莉有些緊張，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羊皮紙，上麵是他繪製的霍格莫德地圖以及幾個整潔的字跡：明天下午四點，到圖上畫圈的地點，我在那裡等你。

自從立牢不可破的誓言以來，這是他第二次給她確切的答複。第一次也是一封簡短的信，說，在合適的時機會給你解釋。

那麼這次就是解釋了。莉莉深吸一口氣，亦步亦趨地走去。

“嘿……”莉莉向他打招呼，吐出一口白氣。

哈利看著她慢慢走近，帽子底下的長發被風吹得淩亂不堪，“我看見你和波特在三把掃帚酒吧裡坐在一起。”

“啊？”莉莉臉紅了，“哦……隻是偶爾喝一杯，你知道……”她很慶幸這是大冷天，可以把臉紅歸結為被風吹的。

哈利了然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莉莉坐到哈利身邊，如釋重負地喘了一大口氣，然後朝自己施了個保溫咒，須臾間覺得知覺全部回來了。她微微一瞥周遭的景色，頓時愣住了。

這裡是半個小山坡，能夠看到霍格莫德的全貌。整個村莊被皚皚白雪覆蓋，燈光最亮的一定就是三把掃帚屋，它旁邊是閃著五顏六色霓虹光的蜂蜜公爵。許多房子已經裝飾上了聖誕的彩燈，在提早到來的黃昏中一閃一閃。白雪延綿伸展，如同蔓延出去的白色夢境。

莉莉轉過臉，眼前是放大的和詹姆相像的側臉。但比詹姆要消瘦，也不如詹姆看起來健康，皮膚蒼白，眼睛帶著死氣沉沉的綠色。

她深呼吸，一鼓作氣地說：“立牢不可破誓言那次，你把手放在最下麵，所以洛裡他們沒有注意到。但我碰巧看到了，在立誓完畢後，那條火舌沒有纏上你的手臂。我去圖書館查了相應的資料，書中提到，誓言隻有在實名情況下才能綁定當事人。因此，科爾•肖恩不是你的真名……”

“或者，你用了書中沒提到的方法回避自己被綁定？”莉莉不確定地補充道。

哈利沒有無措或者震驚，他早已預料到莉莉會一絲不苟地查閱書籍。這一點和赫敏倒真是如出一轍。

莉莉心中沒有底，她手指不安地攪動著。也許他會給我一個遺忘咒，她陰鬱地想，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噢！行了，我不會告訴彆人……”莉莉被沉默壓抑得受不了，“牢不可破的誓言這件事我也沒說……”

“嗯，我知道。”哈利說，他的眼睛對上她的，“如果你要大肆宣傳，波特他們肯定都知道了。你也不是那種會利用這個把柄來要挾我的人。但是，你想知道真相是麼？”

莉莉看著他。

“不。”她的口氣堅定不移，“我並沒有想要知道全部真相，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和考慮。這或許很危險，或許很讓人難以接受，但你不是壞人。我想知道的，是你的名字。

“你真正的名字。彆跟我說什麼名字隻是個代名詞這種鬼話……在我看來，記住一個人的名字，至少能夠清晰地知道這個人曾經在我的生命裡留下痕跡，而不是什麼模模糊糊的東西……”

“……………………”

哈利眨了眨眼睛。

遠處又亮起幾盞燈，橙色的色調照出人們行走過留下的蹤跡。一大塊雪塊從石頭旁的鬆樹上墜落，摔在地上，跌至粉碎。鬆樹的枝椏搖擺兩下，在茫茫白色中露出一小片四季常綠的針葉。

除了樹枝搖擺的聲音，整個世界都是靜謐。

“哈利。”他輕聲說，“我叫哈利。”

莉莉認真地發音，舌尖頂住上顎，“哈利（Harry）……哈利……”

哈利笑了。嘴角向上彎起，眼睛裡有暖意。他此刻的笑容帶著點兒天真，如同夏日餘輝裡，悄悄收攏的太陽花，一種羞怯的溫暖。

有一刹那，莉莉在他綠色的眸子裡看到了蒼翠的青草、榆樹的影子、柔軟的柳枝。

她也笑了，“嘿，哈利，很高興認識你，我是莉莉。”

這個人或許她永遠也讀不懂。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她知道他是個稱職的哥哥，知道他的魔法能力很強，知道他思想成熟。

知道他的綽號是疤頭。

知道他的真名叫哈利，儘管隻有一個名。

但對於她來說，這也足夠了，不是嗎？

“私底下我還是叫你疤頭！”莉莉咧開嘴，“不過你不覺得這個綽號帶有侮辱人的性質嗎？”

“啊！給我起這個綽號的人就為了拿此取笑我。”

“你在開玩笑……”莉莉咯咯地笑。

然而哈利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臉陰沉下來。莉莉立即想起那一晚他麵對帕金森時的殘忍與危險。

“走，莉莉……”哈利急切地說。

“什麼？”她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