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一個黑頭發的人勾住了他雙臂,想要把他拖起來。
“嘔!”他雙腳發軟,跪倒了下去,在草地中嘔吐了起來。
“疤頭!”
他全身上下都在發冷,雙腿不住地顫抖著。一條溫熱的液體沿著鼻子留了出來。
“疤頭!你在流鼻血……”
“嘔!”他無法顧忌其他人的評論,又一次嘔吐了起來。胃裡什麼東西都沒有,他隻是在吐酸水。到最後甚至連酸水都吐不出來。
“我不敢相信!”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是一個非常嚴肅而憤怒的聲音。
“波特、肖恩、斯內普,還有伊萬斯小姐!你們竟然這麼晚會在這種危險的地方!你們到底乾什麼了?!我不敢相信!你們……”
聲音的主人似乎看到了他,“肖恩先生!你還好吧!”
“我……”他的嘴唇不住地顫抖,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好。
“你們三個,跟我回城堡!海格,肖恩先生麻煩你了!”
一個巨大的力氣將他拖了起來,他趴在一個人的背上。那個身上的暖意似乎減輕了一些他的疼痛。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他的視線才清晰起來。
哈利重新意識到自己在哪裡,和誰在一起。
這個房間擺滿了奇形怪狀的銀器,一隻火鳳凰將自己的頭埋在翅膀下麵昏睡著。牆壁上有曆屆霍格沃茨校長的畫像。有些沉睡著,有些好奇地張望著他們。
莉莉站在他身旁,眼眶發紅,她的一隻手扶著他。
站在他們倆稍微後麵一些的,是詹姆和斯內普。斯內普的臉不再蠟黃了,而是一種麵無血色的蒼白。
詹姆的頭發比平時還要亂,他的臉上像是被什麼東西抽打過,左邊的臉頰有一條長長的血口,袍子上也有血跡。
而透過半月形眼鏡看著他們四個人的,是阿不思鄧布利多。
沒有人說話。隻有哈利像是被人從水裡打撈出來了,不住的發抖。
“肖恩先生。”鄧布利多開口,“你的樣子看起來非常不好……”
“教授……”莉莉的聲音顫抖,“是我的錯。我讓肖恩陪我的到禁林去的。你知道,我對裡麵的生物很感興趣,我在書中讀到過他們。肖恩完全是被迫的,不是他的錯!求求你,你不能將他開除……這完全是我的錯……”
莉莉急切地說,眼眶又一次泛紅了。
鄧布利多伸出一隻手,阻止了莉莉連珠炮似的解釋:“伊萬斯小姐,你和肖恩先生的確違反了校規,但我沒有打算開除你們。麥格教授和斯拉格霍恩教授自有對你們的懲罰。”
哈利聽見莉莉大聲地鬆了一口氣。
“而且肖恩先生看起來病得很厲害,我覺得你有必要送他去醫療翼那裡……”
“當然,教授。”莉莉抓著他的手用力了一些。
“在此之前,肖恩先生……”
鄧布利多的身子向前傾了一些,一雙湛藍的眼睛平靜和他視線齊平,“你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嗎?”
哈利回望鄧布利多。
他想起夢中伏地魔高亢的笑容,他又製作成了一個魂器,他知道了製作魂器的咒語。還有有求必應屋裡的拉文克勞冠冕。他想起他和洛裡埋掉的那個屍體,那個屬於真正科爾肖恩的屍體。
哈利想起自己將魔杖對準自己,說“阿瓦達索命”。
他想起那些噩夢,那些關於伏地魔從小到大的夢。想起……自己身體裡麵伏地魔的靈魂碎片。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告訴鄧布利多所有的事情。他想把這些記憶抽出來,放在冥想盆裡麵,讓他看一看所有他所經曆的這些痛苦、掙紮和悲慟。他怎麼可以一個人承受?他做不到。這太痛苦了,他再也承受不了。
他要嘶喊,他想要砸掉鄧布利多桌上所有的銀色器具。
他明明都赴死了,為什麼卻回到了過去?看著陌生的詹姆、西裡斯、盧平和莉莉?
如果一個人存在的意義,在於他的選擇而非他的出身。為什麼他在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之後,卻得不到他想要的結局?
他不要……不要……活在這裡。他不要……和伏地魔有連接,不要看到伏地魔殘忍的笑容,不要忍受伏地魔分裂靈魂後殘留給他的痛苦。
然後這一切都消失了,他發現自己站在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裡。窗外月如星辰。
他看著鄧布利多。老人比他死去的時候要年輕很多,他藍色的眼睛裡倒映出哈利的身形。
整個房間鴉雀無聲。
“不。”他慢慢地說,“我沒有,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