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養生記得，原先在雨林的時候，天養浩發燒了，是六個兄弟輪流著把他生生背出來的，連天養恩都背過浩。那可是個女孩子啊，本來覺得，她不給他們拖後腿就算好了，誰知道，這些年她從不曾給他們添麻煩，反而一直以強者的身份守護著這個團體。她讓他們可以放心的依靠，她付出的努力實在太多。養恩第一次殺人，是他手把手交的。養恩的手很穩，看他做的示範動作後乾脆利落的扭斷了戰俘的脖子。養恩殺人風格與他一脈相承，乾脆狠辣。女性天生力量不足，養恩就用槍術彌補格鬥技巧。從地獄裡走出來的人，怎麼會害怕鮮血？血和傷痕，都是勳章。

天養生靜靜地坐在車裡，天養恩躺在他腿上，還在睡，天養義天養浩天養忠天養然天養澈天養希都在後座上睡熟了，呼吸平穩，沒做惡夢。很困、很累、很倦，但是要保持清醒。天養生，你還有7個弟妹要照顧。對麵樓上的狙擊已經瞄準了吧？笑~輕輕說了句，“起床，來人了。”天養恩身體反射性的繃緊，手直接摸上了槍，天養生卻按住了她的手。“大哥？”她問。“彆急，他們想抓活的。”天養生一貫的漫不經心，背後同時加重的呼吸告訴他兄弟們已經準備好了。“老三，去給我買幾個蘋果。”天養浩答應一聲就下車了。“老八，你去那邊走走。”天養希下車，徑直走向被一幫混混圍在中間的女孩。“老六上樓看看，把人給我抓下來。”天養然點了下頭開門出去。“老四，車子交給你了。老五跟我去取信，老二老七，打起來的話照顧下養恩。”天養恩握住方向盤：“大哥小心。”天養義說：“放心吧大哥。”天養希晃晃手裡的槍表示明白。天養生露出個淺淺的微笑，他們都在，多好。天養澈先下車，並幫天養生關上車門，緊跟著天養生走了。天養生在旁邊的牛肉麵店要了16份牛肉麵打包帶走。乾脆買了店家的外賣筐，天養澈提著帶回去。人已經抓到，天養浩審畢，天養恩開車到郊外，天養然一槍解決。天養然不滿地說：“大哥，麻煩你下次早點叫醒我們成不？我們多睡一會兒少睡一會兒無所謂，你的命最重要！我上去的時候他都要下手了！”天養生苦笑著搖搖頭：“你們昨天才睡了2個小時不到，難得能多睡會兒，我不忍心叫你們。誰知道那幫家夥狗鼻子還挺好使，這麼快就追來了。彆說了，吃飯吧，下次我早點叫你們，成了吧？”“大哥，你都2天沒休息了……”天養浩皺著眉說。天養澈一拽他：“閉嘴！快吃，給大哥點時間休息休息。”

兄弟幾個吃完麵，天養忠一腳踢碎了外賣筐，在外賣筐夾層裡找到了線報；天養浩買的那一箱蘋果下層是6、7個炸彈；天養澈從那女人手裡拿到了聯係人的資料。天養然一邊看地圖一邊削蘋果給兄弟們加餐：“這次行動老八不來，他傷還沒好。”看了看天養生的神色，沒有繼續說下去，可能大哥覺得這時候說這個不太好吧。

計劃即將被執行。

“乾完這票，我們就收手。這些年來攢的錢夠咱們花一輩子了。”天養生槍已上膛。不僅是給兄弟們打氣，也是給自已定下了目標——保護兄弟們全身而退。

“最後一票，兄弟們做得漂亮點。”天養然已製定好撤退路線，原子筆在他修長漂亮如天養生一樣的手指間靈活的舞，換成刀片就會綿延出一片華麗的光線。

“還用你說。”天養浩跟他抬杠，最後檢查了一遍炸彈。這些炸彈是這次任務成功的關鍵。不能疏乎。

“兄弟們都小心些，任務可以失敗，命要帶回來。”天養恩拎起機關槍，高跟鞋踩出噠噠的聲音，如果她想，也隨時可以像貓一樣無聲。

“放心，我們會保護好你的。”天養忠自信滿滿地拍拍槍，槍在他手裡時仿佛有了靈魂。“再說，咱們接的任務什麼時候失敗過？到現在咱兄弟七個不也活著嘛。”

“四姐才不用你保護，倒是你，要讓四姐費心。”天養澈毫不猶豫的拆他哥的台，調試了狙擊的瞄準鏡。

“說的就是，老八傷還沒好來不了，四妹，這次大家全靠你掩護了啊！”天養義搭腔，把手槍保險開開閉閉的聽響玩。

“行動。”天養生發話。

看錢搬完了，天養生發令：“走！”

按天養然給出的路線，他們果然沒有被堵住，卻在碼頭等著拿錢的時候被警察發現了，他們都知道，天養然給的路線沒問題，是有人出賣了他們。

天養生的憤怒已經無法抑製了，那幫人竟然騙他們賣命還要滅他們的口！天養然本來在把風，結果第一個倒下，隻來得及喊一聲：“大哥，有警察！”天養澈往回跑，也被打中，天養義要搶回天養澈的屍體，卻中槍了，天養生拉著他要他放開天養澈，拖著他上船。結果剛上船，天養忠為他擋了一槍，翻進了水裡。天養生伸出手卻抓了空，他不能回頭去救天養忠，要不連船上的兄弟都可能會賠進去，可是他甚至不知道，老五——中槍死了沒有？如果沒有，中槍的人也不能遊回岸邊……老五就是他害死的！他記得原來天養忠曾溺過水，所以很怕水，卻葬在了水裡……都是自己無能！短短幾分鐘，他們就失去了三個兄弟。天養生的心裡怎能不恨！他發誓一定要報仇！

天養生猛然驚醒。如何能不哀傷，兄弟齊聚的情景似在昨天，而今……

然、忠、澈，都已經去了……是自己沒用，沒照顧好他們。

恩、義、浩、希在外麵不遠處燒紙錢。給那幾個兄弟的。活著，沒有好日子過，死後，總要輕鬆些才好。不高的火苗跳躍著吞噬了黃色的紙錢，黑色的灰四處飄飛，火星在追逐。如今這幾個兄弟還在，還可以給他們燒些紙錢，倘若哪天一並都去了……誰會記得他們？

坐在車裡，和外麵似乎就不是一個世界了。死亡般的寂靜。從兜裡掏出刀，打開，看著冰冷的金屬反射出的光。這是天養然的刀。他擅長冷兵器。讓他近身，自己都沒把握從老六手下全身而退呢。老四愛吃蘋果，但不愛吃蘋果皮，老六就經常給她削，削來削去，削出一手好刀法。老六走了有半年，老四已經不吃蘋果了。虧得自己還買過一箱練手，才知道削出一個蘋果不容易，為了哄老四開心削的皮薄而不斷更是難上加難。老四是怕睹物思人吧。笨丫頭。老六去了，他的擔子自然有人接，現在老二策劃的路線不是也很有水平了？老三的狙擊也很不錯了。自己麼，對槍也更上手了些。思緒紛亂間，看見一個孩子趴在車窗上，笑笑，從後座上拿來老二的外套，一摸，果然有糖的。拿出幾個給那個孩子，看著他歡喜的笑，他的話天養生聽不懂，但能聽出感激。突然靈機一動，拿出一疊錢給那個孩子，指指在燒紙的兄弟們，又指指自己。那孩子很快就懂了，作了一個發誓的手勢，很鄭重，然後轉身跑開了。天養生關車窗，視線移回兄弟們的方向。車窗還沒完全關閉，一支槍已經抵在他頭上。

“警察，下車！”是那個說願意加入他們的人，改名叫天養希的家夥。果然，枉費自已曾經的信任。原來那個警察說的是真的，希是臥底。應該在劫車之前就讓澈告訴兄弟們有個防範。

“我隻問你一句話，”天養生轉過來看著天養希，“是不是你出賣我們？”眼神很深很深，語氣無比鄭重。

“不是。下車！”天養希的回答同樣鄭重。

天養生不置可否的笑了，近乎歎息地說：“兄弟一場，希，我給你個痛快，你自儘吧。”

因為天養義的槍已經抵在天養希的頭上了。天養希似乎微笑了。手張開，槍掉下去，天養生伸手接住，戴墨鏡的舉動頓了下，因為接槍的手摸到——保險沒打開。“養義，你送他一程吧。”停了會兒，天養生才說。把槍給了天養義，天養義另一手接過。

天養義用槍推著天養希進了巷子。

“希，你為什麼……？”天養義的眼神很哀傷。

天養希笑了笑：“義，讓我抽根煙成麼？”

天養義點點頭。

天養希點了煙，抽了一口，嗆得咳嗽，還笑。

天養義說：“不會抽就彆抽。”很習以為常地拍著天養希的背幫他順氣，從他手裡把煙抽走，丟到地上要踩滅。

天養希坐倒在牆下：“義，我跟你算最親近了，我那煙，是為了要點時間，你彆踩滅了。”

天養義就停腳，坐在他對麵。沉默地看著天養希。

天養希笑笑接著說：“我是警察，所以……但是從我了解你們之後，我卻越來越下不了手了。大哥知道你我感情好，讓我跟你道彆。我感激。因為你們一次次的舍命救我，我根本不想殺你們。如果可以，來生我願意跟你們做兄弟！義，禍不及家人，我隻求你看在我這麼多年沒害過你們的份上，彆傷害我的家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天養義點點頭：“我保證。”

天養希繼續說：“我隻是希望你們彆去查他們，日後若見到也不必留情。”

天養義依舊點頭，卻有些心不在焉。

很長的沉默。兩個人都在看中間地上的煙上火星明滅的燃。快儘了。

天養義突然說：“希，你走吧。”

天養希一驚，抬頭看他。

天養義表情很堅定，對上天養希的目光：“你發誓不把我們的行蹤泄露出去，我就放你走！”

天養希輕輕笑了：“義，你太天真了。大哥要你送我上路，我走了，你拿什麼交待？”

“他不會殺了我。”天養義停了一會才說。

又是片刻的沉默。“所以我說，天養生對不起你。一個兜裡裝著糖和溜溜球的人，不適合乾這行。”天養希望天。

“我哥沒有對不起我，沒有他，我早就死了。”天養義淡淡地道。天養希知道他不高興了。這樣一個，連隻是說說他哥哥的不是都會不高興的人，願意為他違背哥哥的話，已經難得。人生得此友，足矣。

“那槍，是澈送我的。”天養希忽然轉了話題。

天養義點頭：“我知道，是你救了他那次，他感謝你，送你的。”天養義的目光變得憂傷。

天養希歎氣：“澈是我害死的。如果那天我在，澈就不會死。”

天養義說：“不關你的事，澈那天大意了。”

天養希突然出手奪槍！天養義不備，槍已脫手。天養義拔出另一支槍開了保險扣下扳機。

天養希太陽穴爆開了血花。

天養義大口喘著氣，拾起天養希手裡的槍，看見，天養希已關上的保險。

希想死在澈的槍下，因為覺得自已辜負了職業道德、背叛了兄弟，隻有這樣才能解脫。

無端端的，淚水就滑落了。

天養希蔓延的血液已浸滅了煙頭上微弱地閃爍著的火星。

天養生等了很久才進去找天養義，卻看見弟弟半跪在天養希旁邊，淚已溢出了眼。“義，走吧。”

天養義站起來走向天養生。

天養生摟住天養義：“想哭就哭吧。希是個好兄弟。我不該叫你來動手，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