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引力 – G……(2 / 2)

可能是因為那個關於笑容的授課,也可能是因為修奈澤爾這幾天突然忙碌起來,沒什麼閒工夫拿尋我開心,現在我好像……沒那麼討厭他了。

入睡以前是這麼想的。

被鈴聲吵醒了。還以為是起床的鬨鐘,跳起來一看,窗簾外麵還是黑的。手機屏幕上沒有顯示號碼。會用加密線路打過來,大概是修奈澤爾辦公室的電話吧。

“現在醒著麼,魯魯修?”

接通以後,聽筒裡傳來陌生男性的聲音。

“很抱歉吵醒你,有一份資料的原始文件找不到了。”

終於聽出來是修奈澤爾的聲音。頭一回跟他通電話,差點認不出來——電話線路多少對原本的音質有些損傷,現在才發現,親耳聽到的修奈澤爾的聲音,是像中音提琴一樣優美的音色。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哪一份資料?”我問。

修奈澤爾說了資料名稱,我想了一下回答說現有的都是數據修正過的,原始的那一份已經送進碎紙機處理掉了。電話那邊修奈澤爾的呼吸聲透露出焦急的情緒。

我打開台燈,時鐘顯示現在已經淩晨2點11分。

這麼早就到辦公室?還是說,是從下午一直工作到現在?

“資料的事我再回憶一下……那個、工作到這個時候,辛苦了……”

本來還想說“為了身體健康,請早點休息。”總覺得很難為情,就沒有說。

“多謝關心。”修奈澤爾的說話聲帶上了笑意。“這麼擔心的話,下一次加班時魯魯修要一起來嗎?”

“誰擔心你了,工作到這麼晚很浪費電的!”

“知道了,魯魯修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玩笑話到此為止——能想起原始文件放在哪了麼?”

“嗯……我用的那台電腦裡麵還保存著電子版,打印出來就可以了。”

“啊,好的,開機了——有設置登錄密碼,請把密碼告訴我。”

“……可、可以等一下嗎,我現在來辦公室親自輸入。”

“是很複雜的密碼麼?”

“不……隻有六個字母而已。總之……請讓我來輸入,在我趕來之前絕對不準讓人來破解密碼!”

“唉呀,難得魯魯修這麼慌張。”

聽到了修奈澤爾的輕笑聲。

“這個時間進入核心辦公區需要專門的許可證明,我這邊急著要用那份資料,其實,魯魯修不用親自來也可以。有‘六個字母’這個提示就足夠了,密碼是什麼我大概能猜到。”

什麼什麼?!

“怎麼可能!”

我忍不住叫了起來,耳朵變得很燙,心臟打鼓似的跳動著。

“你、你怎麼可能會知道?!”

“你這個反應讓我更加確信了……要輸入密碼了,果然沒錯——打開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赤著腳在臥室裡來來回回走動。

密碼是那個人的名字這件事,明明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線路那端有機械運行聲,大概是打開了打印機,正在打印那份資料吧。也許是了卻了心頭的要事,修奈澤爾氣息中的緊繃感也消失了。

“你十歲那年參加國際夏令營,在那裡認識了一個日本少年吧,雖然回國後你們就沒有再見麵,實際上經常通視頻電話對不對?”

好像謙謙君子一樣溫和、充滿知性的聲線,骨子裡卻是個喜歡捉弄人(尤其針對我)的腹黑變態,我怎麼會忘了這個男人的本性呢?

修奈澤爾還在繼續說著。

“不但如此,逢年過節還會郵寄禮物、交換照片——你和那孩子,簡直像遠距離交往的戀人一樣。從皇家學院初等部畢業之後你打算到日本去留學對吧,學院有規定學生在假期見習工作中取得優秀鑒定才能獲得留學許可,現在就把心上人的名字作為密碼,看來魯魯修已經是迫不及要去留學了。”

“駁回了……”

嘴裡發出的聲音嘶啞得完全不像自己的。

“我的留學申請被駁回了。”

眼眶像被大火烤著一樣刺痛發燙,要是稍有鬆懈,說不定眼淚就要掉下來了。怒火和羞恥感在體內燃燒著。

“你這種人……最討厭了!”

吼出這句話的聲音竟然帶上了哭腔,感覺好丟臉。而且吼過以後就立即掛斷電話,明天大概又會被說教了。

非常生氣,又不知道是在氣修奈澤爾還是氣沒用的自己。失落、感傷、怒火糾纏在一起,心中五味陳雜。

躺回床上,卻再也睡不著。

都是修奈澤爾害的!

好像沒那麼討厭這個男人的想法果然隻是錯覺。不,是幻覺才對。

現在隻覺得更加討厭他了。

今天是十二月四號。

明天是一年當中我最高興的日子之一,所以,就算今天要留下來加班到深夜,我也能保持愉快的心情工作。

不過,好像有點不對勁,今天的事情好像格外多。仔細看看就能發現,堆滿辦公桌的都是些就算兩個月後再來處理也來得及的文件,但是修奈澤爾說一定要在今天弄完,大家隻好加班。埋頭工作時,人的時間概念也會被乾擾,整理完兩座文件小山,再次抬起頭,天已經黑了。從占據了一整麵牆的雕花落地窗望出去,核心辦公區也一片漆黑,除了這間辦公室,其他地方都沒人了吧。

突然有點心裡發毛,四下看看,諾大一間辦公室裡隻有修奈澤爾和我。

使用了近百年大鐘敲了十一下。

我看著修奈澤爾,他也正好停下手上的事看著我。

不曉得為什麼,我覺得要是不趕緊回去,說不定就會回不去了。

“已經很晚了。”我緊張得咽了下口水。“剩下的部分,明天再做也可以的吧……我可以回去了嗎?”

“彆著急啊,待會有很重要的事要發生,先休息一下吧。”

要發生什麼?你和我能發生什麼事?還很重要?

修奈澤爾打開抽屜,拿出一副國際象棋。

“用這個來打發時間好了,上一次跟你對局好像是2年前,真叫人懷念啊。”

修奈澤爾在棋盤上擺好棋子,衝我神秘地笑了笑。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五十五分鐘。

我和修奈澤爾下了五十五分鐘的棋,眼看就要十二點,他頻頻看向大鐘,好像真的在等著什麼,心思基本沒放在棋局上,我贏了他兩局。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十幾次,應該是娜娜麗發來的,每年都她都堅持要做第一個給我生日祝福的人。加班的事已經告訴了母親,能想象她安撫失望的娜娜麗的景象。將近午夜時就沒有短信再發過來,娜娜麗可能已經睡著了,明天一定要好好補償她才行。

很想看短信,說不定會有朱雀發來的,但現在還在加班……雖說我現在做的事跟工作一點關係都沒有。

辦公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名侍者推著餐車走進來,餐車上麵發出溫暖的光輝。到了近處我才看清光源是點燃的蠟燭,蠟燭插在一個小孩子的雙手就能捧住的巧克力蛋糕上,周圍裝飾著鮮花。

侍者把收好棋子和棋盤,把蛋糕和花放到了我和修奈澤爾麵前,還斟了兩杯不含酒精的香檳。等這個侍者出去,修奈澤爾拿起一隻酒杯,把另一支塞到已經呆掉的我手上。

“生日快樂,魯魯修。”

大鐘敲響了十二點的鐘聲。

“原諒我擅自占用你今晚的時間,因為我想成為第一個祝你十六歲生日快樂的人。”

真想生氣,想拍著桌子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現在一點脾氣都沒有。

不對啊……我明明是很討厭這個人的。

吹滅蠟燭以前許了願,修奈澤爾一本正經地為我唱了生日歌。出乎意料,他唱得挺好聽的,但是我卻很想笑。許完願睜開眼睛,看到坐在對麵的修奈澤爾雙眼中映著落地燈的柔和燈光和我開心的笑臉。

因為感覺很不好意思,就低下了頭。

修奈澤爾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正式的禮物明天你就會收到。”

“就算做了這些,我也不會給你什麼好處的……”

戴著白手套的大手溫柔地拍了拍我的頭頂,就好像我還是個小孩子。

“魯魯修隻要思念著我就行了。”

像中音提琴一樣低沉、優美的聲音,句尾是一聲很輕很輕的歎息。

“你的見習生工作到今天就結束了,明天我要我去EU。”

我驚訝地抬起頭來。

“怎麼突然……為什麼要你去?”

“因為我是宰相啊。”

想起來了,搬遷辦公室那天就等同於下了升職令,熟悉的宰相的工作以後,肯定要開始發揮應有的作用了。

“什麼時候能再見麵?”

“有可能會開戰,大約要半年才會回來。這還是樂觀估計,如果真地開戰了,可能會花更長的時間。怎麼,魯魯修寂寞了?”

“怎麼可能!”

說著否定的話,嘴裡的蛋糕卻變得苦澀起來。

我……明明是討厭這個人的。

拿著修奈澤爾簽字的見習鑒定文件回到家裡,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了,算了下時間,修奈澤爾搭乘的航班已經應該早已飛離地麵了。沒有去送行,因為不覺得有這個必要。傷心啊、喪失感之類的情緒我完全沒有。

這樣就可以了。

一切並沒有結束。

吃過午飯後,尤菲米婭和克勞維斯來了,收到了許多禮物。最意外的禮物是修奈澤爾送的。

將近六年沒有見麵的的朱雀,穿著和服,帶著一隻行李箱走到我跟前。擁抱在一起又笑又跳,歡呼夠了以後,他把一張便條遞給我。

見習經曆讓我輕鬆辨認出修奈澤爾的筆跡,便條上隻寫著“Happy Brithday”。

我的異母兄弟並不是隻有修奈澤爾一個,但他毫無疑問是最特彆的。

一定要形容的話,我跟這個男人之間的東西,也許可以使用[引力]這個詞。

萬有引力定律是解釋物體之間的相互作用的定律。具有質量的兩個物體必定存在著相互作用力,哪怕這個作用力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思念化作無形的引力,維係著天各一方的兩個人。

不論喜歡還是討厭,我應該會時常想起修奈澤爾這個人,並且思念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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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魯修,祝你生日快樂。

不論你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