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外頭叩門的是個看不出年紀的乞婦。
霓裳聞聲趕來:“休得無禮!”她親自攙那顫顫巍巍的乞婦進來。棲風甩掉掃帚子,杫雲放倒燭盞子,兩個耷眉臊眼,瞬間恢複磕頭打盹狀態。天恁晚,就是天王老子地王娘子要裁龍袍鳳帔,她倆可也不管。青銅鏡中光迷茫,朱絲櫳上影朣朦,那乞婦衣衫襤褸眉臉憔悴,且看燈不驚,聽風無聲,竟是個半瞎不聾的。霓裳拉著她連帶比劃手比她所來為何。
那乞婦搖搖晃晃咕咕囔囔,風中纛雨中蛩那樣:“花朝節了,老身要件珍珠衫……整個台州俯就數著你們這店了……喏,老身這些年攢得十合珍珠,一半作老身的衣料一半作姑娘們的飯資……”說著就可勁兒脫身上那件破爛流丟的襦衫。棲風杫雲剛還盹著呢,霎時魂清魄醒,去摸那補丁摞補丁針腳壓針腳的衫兒,沉甸甸團圞圞,蠻有珍珠感。
原來那乞婦把珍珠縫在了衣裡麵。
棲風和杫雲遇到佛那樣,左右扶持前後保佐住那乞婦,使勁拿蜜罐裡醃製香囊裡熏蒸的話膩味人家:“這活我們接!姐呀,您這樣年暮心未已,色衰神不弛的,咱姐妹還說什麼,支呀!”“姐呀,您找對地兒了,我們霓裳坊那可是童叟無欺老少鹹宜的老店,咱姐妹又恰屬名揚三江聲震四海的名師,您就等好吧,花朝前夜拿貨!”
兩個小蹄子天花亂墜的說去。
霓裳兀自揀個珠子置掌中,看著倒是圓滾滾似孟秋嘉菽而滴溜溜狀清夜如凝露,較那灩熠熠濙湟湟的羊角燈還亮呢。“世上竟真有這樣的……”霓裳猶將信將疑:“夫人,您能說說這珠子的哪來的麼?”棲風和杫雲嚷開了,嗨,管它打家截舍還是掘墳挖棺得來的,咱隻管編綴就是了。那乞婦亦滿口胡枝扯葉,天上施下的地上舍的——打土地堂撿的!霓裳笑笑不再說話。任由棲風戥測秤量,杫雲立契定約,風風火火把生意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