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座記憶的墳場
所有人都消失在這百年的時間中
隻有他們活下來了
隻有他們能夠這樣活著的站在彼此身邊
梅米一直以為她和傑維爾的旅行應該不會超過一個月,結果竟然超過了她和瓦爾柏說的時間。
因為他們把他們從小到大到過的地方都重走了一遍,一起去看彼此的故鄉、拍賣會的地點、那個工地、湖泊、育幼院等等,都仔細回顧了一遍。
這根本就是傑維爾為她所設計的死前回顧之旅。
梅米知道傑維爾做了最壞的打算,他要梅米就算離開人世也要沒有遺憾,也要讓她這一生在這一趟旅途中再一次圓滿。這是一趟過去和現在混雜在一起、假假真真般的旅行。這趟旅行中他們彷若又回到了過去,一直在一起,牽著手嘻鬨。
傑維爾也常常用那個抱法將梅米攔腰抱起,一切是那麼熟悉,要不是他們的臉孔因為美容藥而改變,梅米幾乎以為他們回到了過去。
過去的那些地方景色差不多,可是人造的建築以及往日那些人們,卻是完完全全的變了。距離他們年幼時期轉眼已經一個多世紀,像是從神界回到人間,滄海都成桑田。
所謂長生者的悲哀。
工地已經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富麗堂皇的彆墅群。吉蒂、露西、傑克、那些在河邊洗衣服的少女婦人以及做苦力的少年男人都已經消失,成為百年前一段再遙遠不過的曾經,除了他們兩個幾乎沒有任何人記得。
就像一座墳場,記憶的墳場,所有人都消失在這百年的時間中,隻有他們活下來。他們遊蕩著,記憶為他們在每一處立下墓碑。
凡人是如此脆弱,而梅米和傑維爾也曾是他們的一員。
那些故人大概連骨頭都不剩了吧?留下來的隻有梅米和傑維爾記憶中那恍若幽靈的影子,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殘像飄飄忽忽,形成一種令人無法自拔的感傷。
他們的故鄉、育幼院的遺址都一樣,已經與記憶中完全不相同了。
真實的現況背叛了記憶中的熟悉,故鄉不再是故鄉,舊地不再是舊地。
梅米和傑維爾總是冷冷的看著那些景象,然後移開目光看著彼此。
這樣一路走來隻有彼此沒有背叛過記憶中的曾經,溫柔忠誠,一直都沒放開過彼此,對於牽絆也不曾棄守。
他們又回到工地的那口井旁邊,長年沒有人使用的石井長滿了青苔和雜草,孤零零的獨自被淹沒在長草中。
梅米和傑維爾稍微清理一下那個地方,就在哪裡吃他們徒手抓來的兔子。想當初他們隻能吃些野草,現在的他們已經強悍的可以徒手直接抓野生動物來吃了。
一切都已經和以往不同了。
休息一陣子之後,傑維爾吹起了葉笛,那離開工地之後就再也沒有聽過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荒廢工地中嗚嗚作響,久違的熟悉感甚至讓梅米起了雞皮疙瘩。
那幾乎已經遺忘的寂寞樂音,葉笛的聲音讓梅米勾起了百年前那種對未來不知所措的無力感。
那個聲音除了寂寞還是寂寞,甚至像一種哀悼。
升起來的營火啪滋啪滋作響。她在傑維爾身邊縮成一團,靜靜的聽著一夜笛聲,直到天明。
或許跟本不應該踏上這場旅程,梅米想,有些事情不知道遠比知道好,可是又或許真的應該好好回顧過去這些地方,才不會帶著對往日的虛幻執著進入墳墓。
但是無論如何,有傑維爾在身邊,就一切都好。
*****
梅米跟傑維爾在影軍某個根據地擁抱告彆,兩人又分頭回到了自己的崗位,回到了影軍中需要自己的位置,兩個遙遠難以相見的位置。
回到學校之後,梅米愣在降落的那個地方盯著魔杖發呆。
每次和傑維爾在一起她就覺得好幸福好快樂,那一種無比的幸福甚至讓她覺得疼痛,從骨頭一直蔓延到指尖,分開之後那種痛又變本加厲,甚至連內臟都覺得疼痛。
沒有深愛過一個人、同時又被那愛折磨的人是不會理解這種感受的。
梅米真的好愛好愛傑維爾。
“時雨學姊──”一個有點不清晰的男聲從遠處傳了過來,是梅米不曾聽過的陌生聲音。
那是什麼稱呼?大家截取梅米稱號””多塞特之雨”的前半段,叫她””多塞特”,幾乎沒有人這樣叫她,還有,學姊?她可是最近才入學。
又是哪個不認識的神經病?
梅米疑惑的看著那個邊叫她邊跑過來的家夥,一個金發綠眼的少年,那鮮明的顏色搭配讓她想起傑克、傑米那對兄弟,可是她完全沒有見過這個人呀?是新客戶?
那個少年全速奔跑,臉上有著掩不住的興奮。隨著他的接近,梅米開始覺得害怕,那個少年張開手臂,怎麼看都是要衝過來抱住她!
是變態嗎?是變態嗎?如果是,最近變態的平均年齡也下降的太快了吧?
梅米抓緊魔杖準備隨時起飛躲過那個陌生少年的激烈擁抱,可是同時又猶豫著,萬一像神經病一樣的這個家夥是個大客戶該怎麼辦?還是這是敵人最新研發的偷襲方式?
“你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