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著白色帽兜長袍的男人蹲在田邊仔細觀察已經收割下來等待轉運的豆秧,飽滿的籽粒昭示著這個冬天人們不再難熬。他聽到活潑有力的腳步聲,及時站起來轉身,剛好看到滿臉是汗的女孩跑到麵前。
她長高了,也許是萬民的感念補足了先天缺失,圓臉小姑娘長成圓臉但個頭大一點的小姑娘,生機勃勃的綠眼睛油潤潤的,仿佛上好的通透綠寶石。
“歸終的信。”他不是不愛說話,實在是不知道該和這樣的女孩子說什麼。塵之魔神是個愛熱鬨的性子,眾仙就沒有不喜歡她的,連帶著對她的小眷屬也好奇不已。可惜這孩子實在戀家,人類這邊也少不了她,以至於大家隻聞其名不見其人,腦補出的形象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蘇擦了把臉,朝來人笑笑才接過信拆看。這位沉默寡言的先生很少出現,為人也不似若陀那般健談,更多時候歸終會拜托若陀或者乾脆用機關鳥雀送消息,以至於她根本沒想過要問他姓甚名誰。
整個西南地區打得麵目全非不再適合人類生存,摩拉克斯的子民不得不提前動身北上。
“摩拉克斯的子民已經在路上了啊,這一路可不好走。”她看完消息便將巴掌大的木片捏碎扔進田土:“得想法子弄點產量更高更適應寒冷氣候的作物種子,不然可養不活那麼多人。”
摩拉克斯安靜的聽著,小姑娘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擠眼睛,表情多得叫旁人替她覺著累。
“土豆和玉米大概還沒從原產地傳出來呢,唉……水稻和小麥都來不及補種了。”她自言自語著抬起頭,麵前這位信使先生沉默得就像塊石頭,“你說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知不知道什麼是土豆和玉米呀?我聽人講他什麼都知道,阿姐出門前也交代我有什麼為難事就去問他,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問啊……”
她苦惱的做了個苦臉:“萬一我要是問了個摩拉克斯不知道答案的問題,他會不會用石頭砸我?”
信使先生:“……應該,不會。”
他還真不知道什麼是土豆和玉米,也許可以找更遠一些的魔神問問,比如北方那個酒鬼。
“近來山中大魔有擴張領地的趨勢,歸終不日會隨移民抵達,在此之前你們以自保為上。”他當然不是閒得無聊跑來逗彆人家的眷屬玩,摩拉克斯在此地停留過,多少也是對周圍環伺之敵的震懾。
隻要這個冬天無人出手,等他騰出空荻花洲北部很快就會平定。
“哦,這邊終於也要打起來了是嗎?”蘇輕輕歎了口氣,“我明白了,營地的防衛會加強。”
戰爭可不是鬨著玩的,眼看還有一大波移民抵達,都是要吃飯的嘴,想到這些蘇頭皮一麻,“我可能不會太客氣的招待移民們了,非常時刻還請諒解。”
亂世要用重典,想讓所有人都活過這個動蕩的冬季,她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這樣的重擔本不該壓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摩拉克斯低頭看著蘇毛茸茸的額發——她確實長高了,不像上次見麵頭一低就能看到發旋。
“辛苦你了。”他注意到農田最外沿多了一排茂盛的紫藤,有人農活乾累了坐在藤蔓遮擋的陰影下納涼休憩,牛也臥在下麵嘴巴一動一動的反芻。
蘇隨著他的目光看到那排紫藤,撓撓後腦勺傻笑:“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魔物屍體,隨便亂扔汙染環境啊。你說他們怎麼能這樣?一不小心殘渣和怨念就要搞壞土地和水源,太過分了。”
紫藤長得很好,有花有葉,串串花藤紫光閃爍就像星河倒懸。
他意識到這姑娘好像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這就隻是句沒話找話的讚美,聽在她耳朵裡難不成像是指責?想張嘴解釋吧……對方又沒有明確表示不悅,似乎沒有解釋的必要,信使先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這種亂世中還好心替戰敗者收殮,不管具體目的究竟是什麼道德水準已然超過半數魔神。
“……”
“……”
兩個人罰站似的站在田埂上沉默,想不出話題的蘇憑借一己之力用腳趾摳出一座教令院。
救命!這個人送完信怎麼還不走?我該說些什麼?能不能把論文拿出來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