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井先驚訝得張了張嘴吧,是沒料到會在這種場合這般輕而易舉地碰見安嫻——讓立海大眾正選們頭疼了一下午的人物。
當然也驚豔於安嫻摘去帽子,由悠長秀致的馬尾辮高高吊在頭頂而塑造的神氣,與她原有氣質倒是相輔相成。
“你——!”丸井難以置信地指著安嫻。
安嫻也是當即嚇了一跳,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或者那絲細微的情緒變化根本沒被丸井留意到,於是她僅是點了點頭,心知反正是找切原的,與她無關,所以就很自然地掏出第三隻球……
“你怎麼會在這裡!”丸井想要上前,一下對上安嫻那雙濃深卻又不禁頓足在原處,那是一種不由控製的疏離感。
“隻是打打球。”安嫻淡言道,她沒有多說一句。
“切原赤也來過這兒了嗎?”
“沒來。”
“啊……你不回東京去嗎?對了你之前都在哪兒?”丸井繼續追問,索性都不去顧及所提問題是否合適。
可安嫻也拒絕得很乾脆:“……不好意思,我不想說。”她並非故意得罪眼前這個俊俏的紅發男孩子,而是除此之外沒有什麼能讓談話儘早結束的了。
“你不回去隊友會很著急吧?”丸井倒是沒覺得尷尬。
“……”
“我看……你早一點歸隊吧,你們隊長在找你呢,”丸井好意相勸,放低聲音對安嫻說,“其實你表哥比你們那個隊長狠多了,今天……”
“彆跟她說那麼多了!”
丸井話說一半,就被桑原阻止住了,安嫻這才朝桑原那邊望了一眼,不難看出那人的慍怒之色。
“喂桑原!彆隨隨便便打斷彆人的話唉……”丸井不滿,一臉無奈地回頭瞪了桑原一眼。
可桑原絲毫不予理睬,他冷冷瞥向安嫻,黝黑的皮膚仿佛更加灰暗,他的下一句話讓安嫻不禁心中顫抖,他說:“你已經跟你的隊友們惹過了麻煩,現在你不回去承認錯誤,還要給彆人添多少麻煩?”
安嫻,沒有答話,但握著球拍的手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
“桑原!拜托你彆講得這麼直白行不行……”
“很難想象女孩子會做那樣的事。”
“喂喂……”
安嫻依舊狀似平靜地一個一個把地上的球撿起來,準備放回背包然後離開,這使桑原愈發對她不滿。其實早在青學比賽的當天,當他看到安嫻撕下偽善的麵具對不二造成創傷後,酒徹底顛覆了初見時對安嫻的好印象,反而覺得自己是被美好的外表蒙蔽了雙眼,猶如被欺詐了似的不甘心。
丸井同樣變得無話可說,桑原盯著安嫻合上網球的背包又拉開球拍一格的拉鏈……不禁臨彆贈送一言,
“心是什麼做的……”
正插向背包的球拍突然由安嫻指間滑落,拍柄接觸地麵又被安嫻緊急地抓起來,動作不免忙亂,發出一點悶響。
桑原和丸井兩人同時怔了怔,便沒再多說什麼。
當安嫻經過丸井的身邊走出那段小巷,微風挽起她額角的青絲,倒有些詩意,或是——失意。
不過丸井未能猜到,此刻在安嫻心中翻湧著的,不是失意,而是很深的內疚和驚惶,隻不過安嫻習慣並擅長於掩埋自己的內心狀態,她自覺得沒必要在那些對她毫不關心的人們前暴露內心的掙紮,正因為人們抗拒她,她才要更加強勢。
傍晚天空的那一段火紅眼看即將褪儘色澤,行人步履紛雜,鳥兒匆匆歸巢。
安嫻靜立在與切原邂逅的那個公園,從台階下往上瞧著夕陽徹底遺失在上級,手裡還拎著不輕的東西……
然後在那深濃的火紅光斑中,一個身影漫不經心地朝她靠近過來,那少年一手插在褲側,一手把書包搭在肩上,製服的領結鬆鬆垮垮甚至試圖迎風招展……
無需走近,安嫻也一早就辨認出那是切原赤也。
“我找了個一圈了!”未等安嫻開口,切原先急躁地抱怨起來,但卻並無慍色,他抬手隨意地蹭了蹭額頭,頗有神氣地翹起嘴角,那股邪性讓安嫻不忍久視。
“喂說話呀,你上哪兒去了?”見安嫻不回應,他更進一步逼視過來,“我剛去了森田診所,說你背著包走了,還以為你已經回去了……”
安嫻這才舒了口氣,收斂一下不好的情緒才回答:“是去練習了,我說過友誼賽之前不會回隊裡。”
切原卻哼了一聲,以至於安嫻以為自己的話哪裡不對勁,可再次抬頭的時候,她敏銳地發現切原臉色有些異樣……
“你的臉怎麼了?”
聞言,切原突然警覺似的後撤半步,踟躕地搖頭說沒事,安嫻這才記起丸井桑原尋找切原這事,剛要問他發生了什麼,卻還是讓切原搶了先:“喂,我今天去青學了!”
“青學?”去那裡做什麼。
“對呀,一不小心又睡過站了!”
安嫻不語,她真聽不得“青學”二字。
“你猜我看見誰?不二周助!我看他好像已經一點事兒都沒有了,下課的時候還和一個挺漂亮的女孩有說有笑地散步呢……”
安嫻怔住,不二周助沒有傷到她想象那麼重……她想說,還好,他沒事真好!可喉嚨卻仿若被液體噎著。
仿佛失落的心忽然之間浸入一股溫熱的流體,那股流體瞬間就淌遍安嫻的身心,然後,情緒再也不能控製,然後就由眼眶潤過瞳孔,幾乎全部源源不斷地……
在流水湧出來的前一秒,安嫻突然轉身,維持聲音的平穩,悄然說:“哦,知道了,我先回去了,再見……”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她必須趕快離開,不然堅韌的表殼就會在切原麵前徹底土崩瓦解……
原來他去青學,就是為了確認不二的狀況,就好像他看穿了她的心思……或許隻有傻瓜才做得到吧。
而這個傻瓜呢,此時卻有些失神了。
在安嫻轉過麵龐的刹那,他分明是看到了似有什麼東西從她臉上掉下來,他覺得奇怪,卻也很聽話地附和了一聲:“哦那回見……”接著就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唉!”走出不遠,切原踢開腳下的石子暗歎一聲:“還以為她想知道呢……”
他抓抓頭,突然停了腳步,一臉茫然地四處環顧,這才發現端倪:“喂!跟我說什麼‘再見’啊,咱們根本就是順路!”可惜這話安嫻早就聽不著了。
無奈,切原無助地揉著他那獨具一格的卷發——“這是哪兒……”老天真會拿他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