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製作人是同個團隊,他們熬夜討論,她也聽得到,說裡麵有個奸臣角色的劇情占比挺重,不好演,想請個老戲骨來搭戲。
她就記得叫岑什麼,這個姓不大常見,她印象很深。
沒想到當晚她就猝死在工位上,再睜眼,就穿進書中,成了大鄴王朝下的一位五品小京官之女。
她出生時,喬朗位列五品翰林侍講學士,如今十五年過去了,她爹終於升任四品官。
因為記憶是近三年才恢複,前十二年她渾然就是個土著,所以細微處的改變也沒人發覺,遇見的最大困難無非就是林氏常常心焦,說她這樣子,以後若是嫁進個對兒媳苛待的人家可怎麼辦,怕不是要日日被婆母下絆子。
喬昭懿慵懶躺在軟榻上,不禁想起書中所提的那位奸臣,現今官拜吏部的岑侍郎——岑文鏞。
俗話說得好,吏戶禮兵刑工,天地春夏秋冬,不管怎麼排序,吏部都當屬第一,所以吏部尚書也稱天官。
當朝吏部尚書自打前年冬末就纏綿病榻,隻占尚書銜卻不大掌事,這就顯得任職考功司的岑侍郎,格外得位高權重。
大鄴官員繁多,能在陛下麵前露臉的連十分之一都未有,尤其是外放赴任的,要連著三年考績為優,方才資格將品秩向上提一提,考功司主管的正是此,四品以下所有官員的磨堪考評都在考功司侍郎的手中。
這個職位,不結黨而有黨,不營私而有私,所以被禦史們盯得頗緊。
加之這位岑大人和她爹乃是同年考生,當年都傳喬朗的卷子比岑文鏞要好上些許,本應有個進士及第的出身,但殿試時,岑文鏞那張臉生的實在俊俏,便給了探花之位。
所以這些年兩家很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爭端。
想到這,喬昭懿不禁麵露悵然。
要不是有這層複雜的前因在,她絕對會想法子,讓家裡幫她和那位岑侍郎家的獨子說說親。
那人是頂好的夫婿人選。
出身不錯,樣貌據說也極好,俊美無儔,是無數高門貴女的心頭白月光,剛入仕就以詩劍雙絕而著稱,隻是後來得了大病,現在心疾纏身,命不久矣,太醫都說活不過兩年。
她隻要嫁過去,熬死他,她的鹹魚守寡路就穩了。
夫君死後誓不再嫁的孀婦,在這個時代,尚且算是一個安全體麵的身份,起碼比她嫁彆的人家去,一邊操勞一家老小一邊還要傳遞香火好得多。
尤其是,聽聞這位岑侍郎家的獨子,那方麵也不大行。
不用生兒育女,還能一輩子安穩無憂,這種好事兒,她這輩子都沒聽過。
隻是雙方身份的差異,讓她不得不藏起念頭,除了偶爾和關係極好的小姐妹透露一二,旁的是再不敢說,生怕她爹知道,到時候直接議親將她嫁出去。
她爹,真的是很討厭岑府上下。
喬昭懿眉間閃過一抹遺憾。
這麼好的夫婿人選,去哪裡再找第二個,難不成真要嫁個和離後帶娃的?
鹹魚的心思百轉千回,喬家前院,卻是更大的一樁喜事,來臨了。
兩道垂花門,四根蓮花柱,便將喬府前後院分隔開來。
消息來的時候,林氏正在房中褪了外衫,讓身旁兩個嬤嬤替自己揉捏酸痛的肩頸。
喬朗穿著裡衣,人坐在螺鈿交椅上,悠閒吃著一碟小廚房送來的甜酒糟,邊吃邊道:“還是家中吃的東西有味,這次伴駕,吃的我嘴都要淡出鳥了。”
林氏心神在旁的地兒,聽見他說,無奈笑笑:“那是陛下還念著你,要不是逝去的公公與皇恩寺素有淵源,你真想著用刑部郎中的身份伴駕不成?不信你就數數,這次陪駕名單裡頭,有幾個五品官?”
陛下仁善重孝,太後雖非生母,病故後還是常去皇恩寺為其上香祝禱。
皇恩寺也是喬朗父親任戶部尚書時,親自上書撥款翻修的。
喬朗隻笑,臉上紅光滿麵,伴駕的擔子一卸,很是輕鬆:“這就是喬府的運道,不信你瞧文姐兒出嫁時,我因著時任正四品僉都禦史,這才嫁給了南直隸布政使家的嫡長子,現在對方已中了舉人,文姐兒又誕下嫡子,在哪都有臉麵。”
府內的幾個子女,差不多都趕上了好運道,嫁娶讓林氏很是滿意。
更不用說林氏的長子長女,都是高娶高嫁。
幾個庶子女基本也有了著落,除了一個明哥兒未有婚配,不過去年也來稟過,說了由頭,原來是正逢鄉試,怕耽誤考學。
好在前幾日,來了消息,桂榜提名!隻待明年的會試了!
從私心上說,林氏不喜府上的兩個姨娘,這是來分她和老爺間的情的,幾個庶子女來日也要分她兒女的家產的。
但明哥兒自小養在她膝下,幾個庶女也還算識大體,林氏有時候也常想著,若是父兄哥姐的都得力,那懿兒就算嫁個不成器的,也沒人敢隨便作踐。
林氏被說中心事,歎了口氣,起身坐在老爺身邊,伺候著他用膳:“懿兒不是個爭搶的性子,也不像文兒有才名,我不奢求能像她姐姐那樣,嫁進鐘鳴鼎食之家,隻要尋個家裡婆母好相與的讀書人家就行,大不了陪嫁單子多添上幾頁,再多陪送幾個得力的人。”
喬朗笑著喝酒糟,知她心中所想,剛要說自己相看了張翰林門下的幾個學子,就聽著幾道急亂腳步聲從門外遙遙傳來,心裡詫異,側身問林氏:“這怎麼了?”
林氏也不知,還以為是來了什麼急事,忙讓嬤嬤伺候自己穿衣。
外衣剛披上,就聽咯吱一聲,門被自外拉開。
身材圓潤的方嬤嬤臉泛紅光、滿頭是汗,正用帕子擦著,向房裡急急邁步。
林氏瞧見來人,緊繃的弦一鬆,重新坐了回去,麵露無奈,“方嬤嬤”三字喊得格外語重心長:“方嬤嬤,你什麼事這麼急,連聲通稟都沒有,不知道還以為是塌天的禍事。”
方嬤嬤適時露出一抹愧然,很快又激動道:“老爺夫人,小姐她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