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件普通的白襯衫與長褲——來自避難所一位普通的熱心阿姨提供,簽完合同的斑目一輝拿上鑰匙,另一隻手牽著中原中也去了新家。
那是一棟由紅磚砌成的矮樓,大門斜對著直徑兩公裡的天坑,但好歹更靠近街道;而窗戶是朝南的方向,一打開就能看到天坑。
哦吼,超大視野的坑景房。
公寓內部則是鋪了榻榻米的舊和式風格,基本的家具配置倒是有,但充斥著陳舊的氣味,紙門上還能看見星點黴斑——斑目一輝覺得就算不變成安置房,這間公寓的租金大概也高不到哪裡去。
但他暫時也無法計較太多,隻是鬆開牽著中原中也的手,示意他隨便去做些什麼後,自己則徑直走向臥室,把門關上。
在避難所的人堆中硬生生扛了數日沒有進食,即使擬態成了少年體型,這具沒能獲得營養補充的身體依舊虛弱無比,灼燒般的饑餓仿佛在將他放到火上緩慢煎熬,拷問著他的理智。
似乎是遲遲得不到食物,大腦開始變得遲鈍而困倦,讓他隻想趕緊找個避開人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而從中原中也的視野看來,則是對方臉色蒼白得幾近病態,不僅嘴唇毫無血色,行動間更是透出難以掩飾的疲憊,連走向臥室的腳步也變得有些飄忽,仿佛隨時都會撲倒下去。
“斑目……”中原中也下意識走前幾步,被尚且保有自製力的斑目一輝伸手阻止。
開玩笑,都餓得快失去理智了,這小鬼要是靠過來還得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聞起來有多饞人!
“沒關係,我去睡一覺就好。”一手撐著門框,斑目一輝扶住有些眩暈的腦袋,緩慢吐出口氣,“如果我沒開門,先麻煩中也今晚睡沙發,千萬不要進來。”
“…為什麼?”中原中也抿緊嘴。
“……我有頭疼的老毛病,”斑目一輝板起臉,一本正經的對著他胡說八道,“發作起來會吃人,還專吃像你這樣的小孩兒。”
中原中也的表情頓時變了,變成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好騙”的質疑。
斑目一輝現在可沒有餘力管他信不信,門一關一落鎖的功夫,他便徹底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氣,即使倒在布滿灰塵的榻榻米上也無暇顧及,隻是咬緊牙關,抱緊腦袋將側躺的身體蜷起來,用全部的意誌力去抵抗如怒海洶濤般的瘋狂食欲。
是的,或許在這個沒有日輪刀、也沒有呼吸法的世界,他除了太陽外不存在任何弱點,即使隨心所欲的捕獵人類也不會得到任何懲罰——他可以殘忍地去享受這個世界的任何事物,隻要他想。
但有時,能夠約束自身行為的不僅是外部施加的武力,還有身為人類的內心。
他不想讓自己踏出那一步,成為從高處去冷眼俯視曾經同胞的傲慢存在。
或許鬼舞辻無慘對吃人這件事不以為意,但他並不是鬼舞辻無慘,隻是個剛畢業就穿越的倒黴蛋斑目一輝。
或許有朝一日他無法守住這條底線,但那一日絕不是今日。
就不吃!
斑目一輝的思維迷迷糊糊,但脾性上來了的大學生倔著一口氣,寧肯餓死也不打算滿足這份貪婪的饕餮欲望。
不知時間流逝過去多久,身體似乎也總算是明白過來自己大概是無法從外部補充營養了,那股蓬勃洶湧的食欲開始逐漸消退、變淡。
即使空蕩的胃袋還在隱隱叫囂著饑餓,但至少回降到了他能夠忍耐的範圍。
撐過整夜的斑目一輝睜開眼,終於得以鬆懈片刻——雖然感覺大腦還有點昏沉沉的,仿佛調成了節能模式。
這間臥室的窗簾沒有拉開,但由於自身的遮光性不算很好,此刻有些許光線透過窗簾投射進來,在榻榻米上勾勒出模糊的光斑——好險他昨晚躺的地方是遠離窗戶的角落,才沒有在大腦迷糊的時候直接升天。
他雖然接受餓死,但還不打算提前把自己曬死……
斑目一輝站起身,先抻平有些起皺的白色襯衫,拍乾淨沾上的灰塵,再去打開臥室門。
“出來了?”
中原中也坐在正對著臥室的餐桌上,晃著小腿等他。
待避難所的那幾天,中原中也在旁觀斑目一輝靠刷臉左右逢源時,也連帶學會了很多基礎的生活常識。
比如,餓了就要吃東西。
“最後一個飯團。”——他指了指身邊放著的梅子飯團,又衝斑目一輝抬了抬下巴,“留給你的,快吃。”
斑目一輝剛浮現的微笑頓時僵在嘴角:“…………”
之前在避難所領取到的食物,斑目一輝全部塞給了中原中也,並在對方詢問時哄他說自己那份在領完回來的路上就已經吃完……而眼下,似乎躲不過去了。
原來,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