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的啼聲將她驚醒。她發現自己還趴在桌上。也是,還有誰會在半夜悄悄把她抱到床上去呢?這一回,也許他是真的不在了吧。桌上的一疊宣紙濕了一片。起初她還以為是自己的淚水,待見了旁邊的木盒子上也濕了好些,才想到許是昨夜下過雨了。她推開窗,果見殘紅點點碎在地上。小石橋卻已然乾爽,隻有更加濃重的青苔和濕了粘在石階上的桃花瓣為昨夜的那場雨作證。
她起身略略梳妝,便拿了掃帚和簸箕出去。每年這時候都要去掃花來釀酒,掃花的習慣卻是自幼以來就有。很多事都已經習慣了 ,比如掃花,比如思念,如果忽然停了,隻會覺得不習慣。以前她總是要將花瓣撂到水裡,生怕它們被人踐踏。現在每次她掃花時都有一種恍惚,仿佛自己從沒長大過,仿佛自己還是在十五歲的那一年,他撐著傘走近她,輕輕地問道:“這是一首什麼歌呀?”而那首歌又是多少年沒有唱過了。她想著什麼時候他又會忽然出現在桃林裡,劍鋒舞起,落英紛飛。
她掃了花回店裡。小小的酒館在石橋不遠處,隻賣一種無名隻酒。名字不是沒有,隻是她口不能言,亦沒寫過,所以大家都道是無名酒。由於隻釀一種酒,所以技藝也越來越精湛,買的人也不少。但畢竟隻是一個小村子,聊以為生而已。酒賣的也便宜。每天陸陸續續的都有人來買,也不儘是喝的,也有買回去做菜調味用。總之是酒,小村子裡的人,沒什麼特彆講究的。
午後的時間是靜靜的。乾了一上午活的人們都要歇一歇,於是少了人出來走動,也沒什麼人來買酒。
她在櫃頭默默地算賬,偶爾呆呆地看自己的手,那曾經握劍,染過鮮血的手,柔弱而蒼白,永遠停滯在最後被他握著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