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是在做夢。

做一個開頭很綺麗，結尾很淒厲的夢，一個兩年來重複了無數次的夢。

夢裡麵永遠是三個人，開始是我和他還有她，結尾是我還有他和她。我笑著，很開心的笑著，看著他們一步步走遠，仿佛絲毫沒有察覺自己腳下巨蟒的糾纏。

我還記得第一次做這個噩夢後，我告訴了我的朋友——陸佳期——我愛叫她小十三。小十三終於不再專注於已經塗得嚴絲合縫天衣無縫的指甲，微微抬頭，用她那漂亮的大眼睛瞟了我一眼，用一副怒其不爭的語氣數落我說：

“應素素，我這輩子最大的失敗就是隻聽了你的名就把你當妖女崇拜。你既沒有好人慈悲為懷的寬大胸懷，又沒有壞人睚眥必報的凶狠心腸，適合你這個不好不壞的庸人的業餘活動也隻有自擾了。”

話音剛落，便又專注於自己的指甲大業去了。不愧是有“做花瓶”自知之明的小十三。

她話說的刻薄，但是我不以為意。一是因為，作為同一家公司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事已經兩年，我早已經習慣了她的語言風格。二是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我們的關係，是友敵。我覺得這樣的距離很好，很安全。

與以往無數次一樣，我驚醒後，在認真思考了一下是不是需要去看心理醫生這個嚴肅的問題並得到否定答案之後，終於在床頭的鬨鐘指針從5:30爬到6:00的時候決定起床。因為，去看心理醫生是需要錢的，而不工作是沒有錢的。孰輕孰重，顯而易見。

穿上通勤裝，盤起長發，畫上淡妝。出門時，我儼然已經從一個被噩夢折磨的憔悴女孩進化成了一個端莊大方的職場女性。

經過三十多分鐘在地鐵車廂裡被迫與眾多陌生人親密而不太友好的接觸，站在通往公司樓層的電梯裡，我仔細觀察了自己的妝容及打扮，表示很滿意。

這份滿意稍後在小十三那裡得到了證實。

工作間隙，我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是大學同學打來的，說是許久不見，大家想要聚一聚，不過不是聚餐，是去當年去過的農家樂重溫一下。

我在條件反射作用下脫口而出“不行”兩個字後，立刻用堪比計算機的速度迅速搜索了一下我的近期行程，發覺怎麼也找不到一項行程可以覆蓋住整個國慶假期。

最重要的是，我的BOSS，也是我的師兄，他最重要的身份是當年我們班的小導員。那也是一家人，他如果去了，我的任何謊言都會變成浮雲，毫無遮蓋效果……

於是我在0.05秒之後立即補充回答道：

“我是說，我很願意去。但是1號我恐怕不行，我有點事要辦。”

同學很體諒我這個身在外企的可憐打工妹，在幫我詛咒了讓我加班的老板之後，立即拍板決定活動時間從2號開始到5號。

事實上，我沒有說謊。因為我原本就打算在國慶這幾天假期裡把我這段時間加班占去的睡覺時間全部補回來的，隻是沒想到被程咬金一口咬去了大半個假期。

但我始終覺得有點奇怪，同學改口如此之果斷，倒好像是早就知道我的反應早早定下了這個時間段。後來我才知道，是我冤枉人家了，因為也是在給我打電話的同時，她才接到消息，他，我噩夢的男主角，1號回國。

我掛斷電話，滿腹思量地從天台拐回樓梯間，就看見了一如既往花枝招展的小十三正在與新來的人事經理熱情討論工作的場景。

氣氛真的很熱烈，小十三不止臉紅了，連脖子都紅了。

場麵很安靜，我看見小十三看見我後驚訝的表情，我不在意的笑笑：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件外套，料子不錯，穿著舒服，透氣性也不錯。大夏天穿一點兒也不熱。你要不要試試？”

小十三瞬間化身見了兔子的鷹，眨眼的下一秒她就已經開始從我身上扒衣服。我按住她的手，微笑的示意此地還有外人，脫衣服的行為有損本姑娘清譽。

所幸，某外人很識趣，自動消失於無形了。

我脫下外套遞給小十三，看她穿上。

“果然穿的比我好看，討厭。送給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