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藍,你根骨不錯,從今日起轉為內門弟子。”
長老輕撫頜下緇須:“內門弟子都要到後山修煉,拂雲宗內門有四座仙山,分彆為天珠、地靈、玄鏡、黃音,你想去哪一峰?”
畢藍稍作思量,回答:“弟子願去天珠峰。”
“好。”長老應允,憑空變出一塊桃木腰牌,往內掐了一道符訣,“這是你的符牌,拿好,執此牌過離化陣,可抵天珠峰。”
“你去尋大長老座下親傳弟子駱棋,他自會替你安排洞府。”
畢藍接過符牌,連拜了三拜:“謝過長老。”
從前山轉道後山,從陣中出來,出現在畢藍眼前的是一條幽辟的小道。
聽說後山常有凶獸出沒,畢藍小心尋路,忽而風動,吹來幾許喧囂笑鬨聲。
她撥開一叢草葉,朝聲音來處看去。
幾個著白衫的內門弟子聚於一處,當中圍著一名女子,那女子披頭散發,骨瘦如柴,若不是被幾個師兄架著,怕是跪都跪不穩。
當先一位著青衣的親傳弟子合攏折扇,冷嗤:“頭抬那麼高,豈有半點拜見師兄的意思?”
女子身旁兩人意會,當即按住她的腦袋,將她身子壓低,直至整張臉貼著地麵。
青衣弟子這才滿意,折扇輕輕拍打手掌:“一個廢物,年年峰會都拖後腿,害我們天珠峰被其他幾峰譏嘲,今日明知我等在此處靜修,竟還擅自出現惹人生厭,你們說說看,該怎麼罰?”
他環顧周圍,隨手點了一個人:“你說。”
那人飛快瞥過地上的女人,低頭開口:“相傳元清仙尊就是在水中悟道,不如……把她扔到河裡去,助她曆練,涼水一激,說不定就開竅了。”
青衣弟子撫掌笑開:“好主意!此女既住在天珠峰,自要承襲仙尊風骨,否則這好端端一個人兒,生得玉麵桃花,資質卻不如一個爐鼎,委實可惜,就這麼辦!”
畢藍忍不住驚呼。
天珠峰的水以寒涼著稱,現下時節已入深秋,無煉體境以上修為者,即便不死,恐怕得大病一場。
青衣弟子回頭:“誰在那兒?!”
畢藍陡然一驚,欲退,可眼前白影一晃,內門師兄一個閃身便來到她眼前,不等她反應,便輕易把她製伏了,帶到河岸邊。
青衣弟子目光審視打量她,冷聲喝問:“你是什麼人?為何出現在天珠峰?”
畢藍惶恐,雙手舉起自己的符牌,俯身叩拜:“在下畢藍,是新入內門的弟子,初次進入後山,路不熟,衝撞了各位師兄,請師兄們恕罪!”
“原來是新來的師妹。”青衣弟子驗過她的符牌,神情放鬆下來,“也罷,無心之失,我們不會計較。”
畢藍心稍安,不料對方話鋒一轉:“但你既然要入內門,便該先由師兄們考核一番,驗一驗你的心性。”
畢藍戰戰兢兢:“怎,怎麼考核?”
“簡單。”青衣弟子手中折扇抵著畢藍下巴,輕撥她的臉,迫使她看向身後那名氣息奄奄的女子,“看到了嗎?你,推她下去!”
畢藍大驚,反駁:“我與這位師妹無冤無仇,斷不可這麼做!”
青衣弟子挑眉:“哦?”
身旁其餘幾位師兄起哄:“你這個剛入內門的小仙童,怎麼如此不懂規矩?連駱師兄的話都不聽,要不還是碎了符牌,回外門去吧!”
“若考核不過,沒有駱師兄點頭,你拿著符牌也進不了內門。”
“讓你回外門還不是駱師兄一句話的事。”
畢藍雙眼陡然睜大,目露惶惑:“駱師兄?你就是大長老座下親傳弟子,駱棋駱師兄?”
駱棋勾起嘴角:“你認識我?”
畢藍伏低頭,神色掙紮。
“這麼害怕做什麼?”駱棋好整以暇,“我看起來像十惡不赦之人嗎?”
畢藍咽下一口唾沫,違心地搖了搖頭。
駱棋很滿意她的答複,便又手指不遠處那女子,問畢藍:“你可知她是誰?”
畢藍又搖了搖頭,答曰:“不知。”
駱棋告訴她:“她叫顏昭,是元清仙尊從凡間帶回來的孩子,也是我們天珠峰唯一一個經脈滯塞無法修煉的弟子。”
他說這話時,被點名的女子稍稍抬頭。
散亂的發遮住她的雙眼,無人瞧見她墨發後幽寂冷漠的眼神。
駱棋展開折扇,置於掌間把玩,順便為畢藍做個解說。
“她在天珠峰住了三百年,靠著元清仙尊留給她的法寶溫養肉身而活命,我們師兄弟幾個委實憂心,便想了這麼個法子,助她突破。”
說完,他直直看著畢藍的眼睛:“畢藍師妹,你,可還有疑慮?”
畢藍避無可避,膽戰心驚:“沒,沒有。”
“好。”駱棋站起來,朝顏昭所在揚了揚下巴,神色倨傲,“去吧。”
畢藍猶猶豫豫地站起來。
雙腿如灌滿了鉛,挪一步,頓三息。
可短短數丈遠的距離,多走幾步也就到了。
她來到顏昭麵前。
透過發隙,對上一雙眼睛。
那眼瞳漆黑如墨,深邃得像九幽的地窟,瞧不見底,震得畢藍心慌意亂。
她眼神閃躲,視線垂落,便見那女子牽了牽嘴角,澀啞的嗓音中竟帶了兩分笑:“你真的信他說的鬼話?”
這笑聲瘮人,畢藍後背發涼,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