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氣氛異樣沉默。
阿玲心想:此人定是在裝傻。
卻不知老大為何忽然轉變態度,昨夜還親自出手擒了這小賊上山,今日便待之以禮。
她仔細打量顏昭,除了邋遢狡猾,看不出什麼特彆來。
封瑾頓了須臾,搖頭輕笑,改換了說辭:“在下對姑娘上山來的原因很是好奇,不知姑娘可否相告?”
顏昭端起熬得發白的魚湯喝一大口,舔了舔唇:“我聽說你們經常下山搜刮糧食,倉庫裡肯定很多吃的,所以上來看一看。”
封瑾若有所思,阿玲卻怒而拍案,破口大罵:“胡說八道!我們從來不下山搶劫!倉庫裡的糧食都是大家夥自己開墾後山種出來的!你偷走那兩塊肉,是老大親手獵的野山豬!”
“阿玲!”封瑾厲聲喝止她,“冷靜一點!你再這樣無禮就出去!”
阿玲很不服氣,回嘴:“可是她……”
封瑾冷聲:“住口!”
因為顏昭莫名被訓,阿玲咬著唇紅了眼睛,賭氣地撇開頭。
見她委屈了,封瑾無奈歎息,語氣緩和了些:“我今日設宴便是想解決問題,既然有誤會,自當弄清緣由。”
阿玲仍然氣鼓鼓,拿後腦勺向著她。
封瑾不再勸說,扭頭看向顏昭:“還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顏昭試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嘗一口,辣得吐舌頭。
聞言應:“我叫顏昭。”
“顏昭。”封瑾默念一遍,點頭,“顏姑娘,阿玲雖然衝動了些,但她所言句句屬實。”
“我們山寨從未下山劫掠,隻在山中猛獸肆虐的時節替百姓看護家禽家畜,並按勞收取一些報酬。”
顏昭對這些事情半分不上心,又啜了半口酒,嘗出醇香來,隨口問道:“那你們寨子裡可有一個人叫黑天霸?”
“黑天霸?”
封瑾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什麼。
阿玲則瞬間神色急變,表情晦暗下來,哢嚓一聲將手裡的筷子捏斷。
顏昭聽見動靜,耳朵動了動,不明所以瞥她一眼。
封瑾拇指摩挲杯口,短暫思量後回答:“以前山寨裡確實有個人叫黑天霸。”
此人身份不普通,乃是山寨上一任寨主,是個實打實的土匪,為人奸邪狡詐,殘忍嗜殺。
黑天霸不知哪裡得了機緣,修煉了一門邪功,占山為王後,手底下彙聚了一批三教九流的邪士,時常騷擾山下的村民。
但兩年前封瑾外出遊曆歸來,途經此山見黑天霸欺男霸女,便順手將其殺了為民除惡。
可被黑天霸奴役的凡人舉目無親,無處可去,紛紛跪地懇請封瑾收留。
封瑾便乾脆在寨子裡住下,自那之後,山寨裡就徹底改了規矩。
這兩年凡間戰亂頻繁,寨中又陸陸續續接納了一批流離失所逃至山中的百姓,才有了如今這樣的規模。
顏昭對世事毫不關心隻顧著吃東西,小狐狸不知何時探出腦袋,下巴懶洋洋地搭在桌上,聽封瑾講述山寨的來曆。
“這件事確實蹊蹺。”封瑾溫聲說道,“包括顏姑娘在內,這幾日先後已有好幾撥修仙人士來到這山中,起先我本以為顏姑娘的目的和他們相同,如今看來,確是一場誤會。”
阿玲聽封瑾言明始末,也想起自己當初來山上的緣由,心生感慨,不似方才那麼生氣了。
見顏昭一副暈乎乎,不甚在意的樣子,阿玲忍不住提醒:“我們老大在跟你說話呢!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顏昭對她的話沒什麼反應。
啪嗒一聲,酒杯落地,顏昭腦袋栽下去,險些把狐狸壓癟了。
小狐狸從她懷裡溜出來,扭頭一看,顏昭臉頰紅撲撲的,趴在桌上睡著了。
她沒喝過酒,乍一嘗到味兒,多貪了兩杯,短短片刻已不省人事。
阿玲氣得攥起拳頭:“她這人怎麼這樣?!”
老大還說她無禮,顏昭更是粗鄙!
“無妨。”封瑾抬手製止阿玲,“讓她睡吧。”
她視線自白狐身上掠過,倏然起身,走到顏昭桌前,竟親自彎腰將顏昭抱起來。
顏昭吃那麼多東西,卻生得瘦骨嶙峋,抱在懷裡輕若無物。
阿玲大驚:“老大!”
小狐狸也頗覺意外,跟它毛發同樣漂亮的白色睫羽忽閃兩下,起身跟隨封瑾往外走。
封瑾抱著顏昭從眾人眼前經過,在院裡操練的幾個人紛紛回頭,見到這一幕頓時驚掉了下巴。
明明昨晚大當家將顏昭捉回來的時候還提溜著她的領子,今天不僅盛情款待,還親自抱顏昭回房。
等封瑾走遠,寨眾們回神,倏地炸了鍋,私底下紛紛猜測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他們大當家對顏昭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大?
封瑾抱顏昭回到先前的院子裡,將顏昭安置在床榻上,隨後對阿玲道:“去我房間再找一床褥子來,近來山上冷,給顏姑娘蓋厚一些。”
阿玲不可置信,看看封瑾再看看酣然大睡的顏昭,倏然心裡澀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