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瑾沉默。
數息後,她握弓的手稍稍放鬆,肩膀垂下來,吐出一口氣。
“有。”
顏昭表情沒有變化,但黝黑的眼珠子開始閃閃發光。
封瑾補充道:“先回寨子裡。”
說完,她悄悄看一眼顏昭懷裡的小狐狸。
顏昭雙手摟著它,有一下沒一下順它背上的毛發。
經曆了剛才那麼凶險的場麵,小狐狸的毛毛上也沾了血,不過看起來它身上的血都不是它自己的。
但它顯然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平複,蔫兒耷耷地趴在顏昭臂彎兒裡,不聲不響的。
顏昭“哦”一聲,左右看了看。
她不認識路,不知道從這兒走回山寨得要多久。
正猶疑著,旁邊伸來一隻手,朝她遞出邀請:“顏師妹,我送你去。”
是畢藍。
這一次顏昭總算沒有立即撇開臉。
她麵無表情看著畢藍,片刻後眉頭微皺。
畢藍心生忐忑。
顏昭的脾氣怪得很,全然不能照常理去揣測,故而她拿不準顏昭的心思,不知道此舉會否又惹顏昭生厭。
可她想著,她與顏昭畢竟是同門,顏昭不待見她是因為她有錯在先,她賠罪的態度誠懇一些,是不是也有可能得到諒解?
結果顏昭一句話也沒說,沉默地爬上了她的飛劍。
畢藍心裡躥上來一點不知名的欣喜。
“顏師妹,坐穩了。”
封瑾未表異議,帶上阿玲禦劍而起,在前麵帶路。
前往山寨的路上,顏昭腳下踏著飛劍,恍惚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
不過,既然想不起來,那便是不重要。
畢藍忽然感覺背後一沉。
顏昭腦袋往下耷拉,輕輕磕在她肩膀上,竟然就這樣站著睡著了。
畢藍回頭看了看,夜風吹起顏昭臉上的發,露出底下白淨清雋的臉龐。
閉眼小憩時,顏昭神態柔和放鬆,長而密的睫毛小刷子似的卷翹著,沒有了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離與戾氣,倒顯得分外溫良無害。
與方才小院中,判若兩人。
畢藍悄悄放緩了飛劍的速度,手中掐了個訣,法力徐徐注入羅盤,激發一麵護盾。
迎麵吹來的罡風拂過護盾,向兩側疏散,吹至臉上的冷風便自然小了。
·
不知不覺已過去一夜,東邊天色蒙蒙亮,天地相接的地方泛起魚肚白,縈繞著一股淡淡的紫氣,萬物開始蘇醒。
莊安村村頭廢棄的小院中,駱棋率先睜眼。
駱棋臉頰貼著地麵,就這樣睡了一夜,醒來脖子都僵了。
他撐著胳膊起身,稍稍一動,便感覺渾身骨頭散了架似的,疼得齜牙咧嘴。
這幾天挨的打就沒有斷過。
回想起昏迷前的遭遇,駱棋咬牙切齒,顏昭!
若不是他被封瑾打傷後法力儘失,豈會栽這麼大個跟頭?!
這筆賬他記下了,來日再找顏昭清算!
抬眼探看四周,天還沒有大亮,屋子裡視野昏暗,駱棋暗自琢磨:“這是哪兒啊?”
回頭,藺超就趴在他身邊,臉腫得像個豬頭。
“喂!”駱棋踹他一腳,“快醒醒!”
藺超被鬨醒了,擰著眉睜眼,頓時倒吸一口氣:“嘶……痛痛痛!”
顏昭那廝像條不叫的狗,下起手來賊狠,打得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沒個十天半個月怕是好不了。
好歹還撿了條命,藺超緩過氣,打量四周,問駱棋:“這是什麼地方?”
“我哪兒知道?”駱棋感覺這間屋子陰森森的,詭異得很,心裡發毛,遂提議,“咱們快點出去!”
他們互相攙扶走到門邊,這間破屋子眼看著都快塌了,兩扇木門破破爛爛擠在門框裡,拽了一下沒拽開。
兩人合力拉開木門。
門板整個掉下來,砸了駱棋一腦門灰。
他被迫嗆了一大口灰塵,迷得眼睛都掙不開。
“駱棋!”藺超倏地攥緊駱棋的胳膊,狠狠揪起一塊肉。
駱棋嗷一聲慘叫,抬袖揮散眼前的灰,怒瞪他:“你乾什麼?!”
藺超嗓音發顫:“你,你看……”
駱棋循著他的視線扭頭,倏地愣住。
下一瞬,臉色慘白。
陌生荒廢的院落映入眼簾,地麵像被血水衝過一遍,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遍地都是斷成一截一截的毒蛇屍體。
院牆腳下一灘紅黑相間的爛泥,瞧著像是個人,卻已經沒了人樣。
另一側還有具屍體,肉身還算完整,但肚腹被利器剖開,內臟全都流出來。
昨夜這院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駱棋不敢想,他嚇得魂都快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