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口答道,“是端妃娘娘送我的藥膏,說是可以生肌去疤。”
息夜將那盒子打開,細細端詳藥膏,“莫非這是……”
我看息夜神色凝重,想必這藥膏內有蹊蹺,便追問道,“息夜,你認識這藥膏?”
息夜將盒子小心蓋好,放在床的內側枕頭邊,說道,“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藥膏是用一種極為罕見的香草製成,對生肌去疤有奇效。”
我對草藥本就極為有興趣,息夜是西律之王,見過的珍奇藥草無數,但就連他也說這藥草藥效顯著並且極為罕見,更讓我對這藥膏有極大興趣,便追問道,“息夜,這香草可有名字?”
息夜回憶片刻說道,“我記不太清了,隻知道這香草原本在西律不算罕見,隻是由於藥效奇特故而被大量采摘,三十年去便早已經絕跡,沒想到世間還留有這藥草製成的藥膏。這香草似乎叫什麼、熏衣服的什麼草來著?”
熏衣服的什麼草?我聽的一腦子漿糊,跟著息夜一起回憶,隱隱覺得腦中如閃過一道閃電,靈光一閃,脫口而出,“薰衣草!”
“恩,是薰衣草!阿音知道這種香草?”息夜驚奇問道。
“隻在爹爹的醫書裡看到過記載。”我答道,“我記得醫書裡說,將這種香草做成熏香,有安神的奇效。若是提煉精華做成藥膏,是對疤痕有奇效。想必就是這種藥了吧,不會錯的。”
息夜拿起那小小藥盒看了又看,說道,“端妃還真有心,竟然將這麼貴重的東西送給你。我回頭定要好好賞賜她。”
息夜將那藥盒放下,對我說道,“阿音,既然藥膏拿來了,就快點塗在傷口上吧,女兒家的,還是彆留傷痕的好。”
我聽他這麼說,雖是有理,但心中忿忿,故意賭氣道,“那若是沒這藥膏,我身上臉上有了傷疤鞭痕,你可會嫌棄我沒有白玉無瑕的雪肌玉膚?”
息夜臉色一沉,許久不言語。
我偷偷看著他臉色,心中忐忑不安,莫不是我說錯了什麼話惹他不悅。雖然息夜平日裡待我極好,也從未擺什麼帝王的架子,連與我說話都不自稱“孤”,而是說“我”。但老人說的好,“伴君如伴虎”,保不定我哪句話說不好,哪件事做不好,行差池錯,惹的天顏大怒。
正當我惴惴不安之時,忽覺得身後那人將我緊緊抱住,言語中夾雜著悔恨與自責,“阿音,我怎會嫌棄你。每每我看到你身上的鞭痕,便覺得心疼的痛心徹骨,那一道道鞭子彷佛就抽在我自己身上。阿音,我本就對你不起,娶你,但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對天下人宣告你是我的妻子。帶你進宮,卻沒有保護好你,害的你差點喪命……”
息夜聲音越來越低,彷佛強行壓抑心中痛苦。比起那痛苦而已,更令我心驚的是,我隱隱聽出他話中含著深深的恨意,那恨意極為濃重,將他整個包圍起來。
我一聲歎息,心中一半是冰一半是火,兩邊撕扯的我生疼。
一邊是埋怨他哄我騙我,一邊是心疼他痛他傷。兩方天人交戰,始終如拉鋸一半,不分上下。
我心知息夜帝王之身,定是極為好強自負,可卻由於重重原因,就連自己娶的妻子都暫不能詔告天下,想必他心中的憋悶要強於我千倍萬倍。
我想想,心便軟了下來,環住他的腰身靠在他懷裡,安靜的與他依偎。
沒過多久我便覺得乏了,迷迷糊糊陷入夢鄉,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一隻溫熱的手伸進我胸前的衣襟裡,睜眼一看,息夜半隻手探入我懷中。
我霎時間羞紅了臉,將他手拍下了,扭臉道,“你做什麼……”
息夜在我臉上吻了又吻,溫柔道,“為夫來幫娘子上藥。”
說完便又將手探過來。
我急忙捉住他的手,感覺臉上一片灼熱,想必已經是雲霞滿天,“好不正經,不去處理你的政務,竟來做這些。”
息夜反握住我的手,神色溫柔而認真,“政務重要,娘子的傷更重要。我們且來用用這藥膏。”
我看一眼息夜那泛著柔情的眸子,便覺得渾身一軟,待到我回過神來,覺得胸前泛著隱約涼氣,低頭一看,我的衣裳腰帶已被息夜接了開,肚兜掀起大半。
我害羞不已,急忙拉著肚兜要將身子遮住,息夜握住我的手腕,語氣極為認真,“阿音,你是我自己娶的妻子,雖不能詔告天下,但我亦要儘為夫的責任。在民間,照顧妻子便是夫君的責任,現在妻子有恙,為夫自當親手照料。況且,在我受傷的時候,你亦是如此照顧我。”
我聽他說的誠懇,便鬆了手,閉著眼睛咬著牙點點頭。
耳邊傳來息夜低低的笑聲,“娘子莫要害羞,娘子的身子早就被為夫看光了去了。”
我被他說的又是一陣麵紅耳赤,索性緊閉雙目扭臉對著床內。
清涼的藥膏一點點的塗在我的皮膚上,我感覺到一陣舒爽,驅散了傷口原本的火辣疼痛。息夜想必養尊處優習慣了,從未做過這些照顧人的事,初時下手不分輕重,有時弄疼我了,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後來息夜越發的小心翼翼,下手極為輕柔,學的極快,倒像是長年為人上藥,熟練而輕柔。
我忍不住偷偷的睜開眼瞧瞧他,見他側臉對著我,一縷黑發垂在耳邊,目光專注望著我的傷口,一點點塗著藥膏。
心中忽得湧出一陣感動,息夜,其實你、你是個好丈夫。
我渾身上下傷痕極多,初時息夜將我胸前傷口處理完畢,臉色還是平靜的。但待到我翻身趴在床上,露出後背傷痕時,耳邊傳來息夜濃重的呼吸聲。
我聽芊芊講過,我後背的傷極為密集嚴重,芊芊第一次為我處理傷口時,一見到我的後背便哇的哭了出來。
我側著臉看著息夜,見他沾著藥膏的手指懸在半空之中,眉頭緊鎖。
我儘量讓自己嘶啞的嗓子發出溫柔的聲音,“息夜,已經不怎麼痛了,真的,不礙事的。”
許久,我才聽見息夜發出一個重重的“嗯”聲,然後是後背清涼的感覺,和他越發輕柔的手指觸感。
“阿音……”息夜低沉的聲音傳來。
“嗯?”我疑惑的轉頭看他。
息夜並不看我,隻是專注的看著傷口,仔細的上藥,輕描淡寫的說,“阿音,你且給我些時間,我會將你應得的都給你,將彆人欠你的都為你討回來。”
“息夜,你……”我歎息。
“阿音,我登基才三年,根基不穩……總之,阿音,你再等等,再忍忍……”息夜說道。
我神色一黯,再等等,再忍忍,嗬……在這危機四伏的深宮之中,我如何等得忍得?
我從未主動犯過任何人,可卻還落得如此下場。隻是不知我千般忍耐萬般等候,是否能忍來等來息夜口中所說的那一天?
也許,不知什麼什麼,我便會被不知是什麼人,給害死了吧。
息夜亦知我心中憂慮,待到上完藥。他淨了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玉墜拿在我眼前,說道,“阿音,這玉墜乃是我的父王,也就是先王生前的隨身之物。我乃是父王長子,最得父王喜愛,父王西去之時將這玉墜賜給我。現在我將這玉墜交給你,阿音,你將這墜子隨身攜帶,在朝中見此玉墜如見先王,如在宮中遇到有人為難你,就請出此玉墜。但是切記,平日裡不可讓人看到這墜子,以免引來無妄之災。”
我仔細看那墜子,見那玉石通體血紅。先王的遺物,定是對息夜十分重要之物。我推脫不要,但是息夜堅持,說此墜子能保我平安。我拗不過他,隻好收下。
這玉墜子上連著紅線,息夜親手將玉墜掛在我脖子上,藏在衣領之中。
“阿音,我乏了,想睡會。”息夜躺在我身邊,胳膊搭在我身上。
“睡吧,息夜。”我側身躺著,將他的眉眼細細看在眼裡,刻在腦中。
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才是夫。我躺在息夜身邊,心中洋溢起溫暖:也許為了我的夫君,即便是在這危機四伏的深宮中隱忍等候,此時覺得也並非那麼不堪忍受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