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就這樣一碗普普通通的野菜粥,竟讓雲淺十分喜歡。
我高高興興的端著空罐子回了廚房,起了興致,又張羅著炒了幾個小菜。
而容若那天居然出現在廚房門口,進來看了一眼我煮的粥後,竟然破天荒的囑咐了我一句,“以後你的活計就是給雲淺煮這種粥。”
我目瞪口呆,莫非他的意思是我能留下了?
我將信將疑望著容若,弱弱問道,“那個、容公子,那一月之期,還做不做數?”
容若轉頭看了我一眼,“你說呢?”
“我說那個……”我雙手搓著圍裙,堆著笑臉道,“那就是說,我可以留下當廚娘了?”
容若輕哼一聲,瞥了一眼案板上我剛剛炒好的菜,用筷子挑了幾下道,“你還是,隻煮粥吧。這些菜炒的,哼……”
我見自己方才辛辛苦苦炒出的菜,被容若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看著,心中覺得不服氣,夾起一筷子青菜塞進嘴裡咀嚼道,“怎麼,我覺得炒的還不錯,不信你嘗嘗!”
正好我也餓了。說罷我挨個盤子的將菜吃了一遍,大口的塞進嘴裡,吧唧吧唧的嚼著,“好吃啊,嘿嘿!”
容若起初看著我吃,一臉淡定。但看我吃的腮幫子鼓的老高,吃的十分香甜,猶豫著拿起筷子,撿著盤子邊我沒動過的地方夾了一片竹筍放進嘴裡。
我緊張的盯著容若的眼睛,看他一臉古井無波,嘴巴動了幾下,放下筷子看著我道,“你的水平,也就是能把菜弄熟而已。至於廚藝,我懷疑你有這種東西麼。”
我那時心中想的,是怎樣讓容若也難堪一次。便索性拿起炒菜勺子遞過去道,“你還嫌棄我呢,你以為做菜那麼簡單啊!你自己做做看,不見得比我好上多少!”
我心中暗暗得意,這個隻會舞刀弄槍的家夥,隻會嘴上說我做的不好,哼,這下看你怎麼下台!
容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炒菜勺,竟然輕輕挽起袖子,接了過來,說道,“好,我便讓你看看我的手藝。”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容若一手端著鍋把手,一手揮舞炒菜勺,行雲流水,竟比舞劍還要順流!容若整個人在那煙霧繚繞的灶台邊,青衫上沾了微微煙火之氣。
我看那一盤普普通通的豆腐,在容若的手中變成一盤冒著誘人香氣的紅燒豆腐。
待到那紅燒豆腐裝盤端到案板上時,我被那香氣勾的腹中饞蟲大動。
容若放下袖子,負手而立,嘴角噙著淡淡笑意。
我不知像他這般的世外高人,除了武功之外,貌似廚藝看起來不遜,從方才那炒菜的架勢來看,我判斷容若絕對是個廚藝高超的男人。
“容公子,這、這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啊!”我盯著那盤熱豆腐,口水直淌。可惜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又不好表現的太過貪嘴,隻能眼巴巴的乾看。
“嗯哼。”容若輕哼一句,自己夾起一塊豆腐放進嘴裡,微微皺眉小聲道,“唔,有一點點老了。”
我看他自己動了筷子,也就不客氣的夾起一塊豆腐。
鮮嫩的豆腐,爽滑可口,汁水調製的極好,濃淡事宜,剛好將豆腐裹在其中,十二分的美味啊!
我將那豆腐嘖嘖稱讚一番,準備繼續吃,誰知我伸到盤子裡的筷子,被容若的筷子一把夾住。他手上使了巧勁,將我的筷子挑了出來。
我看筷子掉在桌子上,詫異抬頭。
容若一手護著那盤豆腐,對我說道,“我隻是讓你嘗嘗味道,讓你看看什麼叫廚藝。”
“喂喂,不用那麼小氣吧!”我手指敲著桌子,無奈的看著他。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看到容若那個家夥微微垂頭,臉色露出一抹極為古怪的笑意,隨後他恢複如常,看著那盤豆腐道,“我說了,你隻能嘗嘗。這也是為了你好。這盤豆腐,你若是再多吃一口,我恐將來你會有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怎麼多吃口豆腐還會有無妄之災?
這神神叨叨的家夥,搞什麼鬼?我眼見著容若竟將那盤隻動了兩筷子的豆腐倒進泔水桶中,簡直心疼到肉疼:這個家夥,浪費糧食!那麼好吃的菜他自己不吃就不吃,竟然還倒了!
“嗯,你現在該知道自己的手藝有多差勁了吧。所以安安分分煮你的野菜粥,其他的事情讓山莊的廚子來做。”容若拂袖欲轉身離去。
我看他背影,這才想起我讓他做菜的初衷是為難他來著。可現在倒是換的我自己又被他嘲笑一通。
我灰頭土臉的跟在容若身後出了廚房。我看他那一副冷冰冰的摸樣,也不敢跟的太近。在他身後約莫七八步的距離跟著他走。
我本是打算去找玲瓏玩,順道謝謝她教我做的粥。哪知那容若竟也與我同路似的,一直不緊不慢的走在我前頭。
我覺得這麼跟著他有些尷尬,便想找些話說。
“容、容公子,那個、那個你是不是常做菜,所以手藝才那麼好?”我隨口挑了個話題。
“不常做。”容若頭也不回,腳下步子依舊不疾不徐。
“額,那、那你什麼情況下才會做菜啊?”我低著頭朝前走著,繼續問些個無意義的話。
“與你何乾。”容若淡淡道。
我又碰了一鼻子灰,還是決定老老實實的閉口好了。
待到走到分叉路時,那老狐狸終於要與我分道而行了。我長出一口氣,昂首挺胸踏著大步朝書房走去。
還沒等我走幾步,突然聽見容若叫了我一聲。
我頭皮一緊:他叫我做什麼?肯定沒什麼好事!
我哆嗦著回頭,見容若麵對我站著,他看著我,頓了一頓,開口道,“路上濕滑,你莫要走的那麼快。你切忌你是個孕婦,若是摔倒了,又是個大麻煩。”
我頓時愣在原地,容若這壞家夥居然、關心我?
莫不是我產生幻覺聽錯了?我拍拍腦門,傻乎乎的看著容若。
容若無奈看我一眼,搖頭轉身,很快就消失在路的儘頭。
“唔,我一定是魔障了,產生幻覺了吧。”我捏了捏自己的臉。轉身放慢腳步朝書房走去。
這是我自入流雲山莊以來,第一次來到書房。
與其說是一座書房,倒不如說是一座藏書閣。
流雲山莊的書房位於一個人工島上,四周是環繞的湖水,有小橋與岸上相通。
我站在橋邊,遠遠看著那書房正門上掛著“靜心書齋”四個大字。
我穿過小橋,看著橋下潺潺流水,還有嬉戲玩鬨的魚兒,心想這般清淨雅致的地方,倒是個讀書的好場所。
靜心書齋的前廳是個大大的書房,三麵牆放著書架,正麵的門窗極大,所以光線充足,顯得窗明幾淨。書房後頭就是藏書閣,我曾聽小凡說過,藏書閣裡藏書上萬卷。除了有各種關於醫書的典籍之外,還有其餘各色書籍,可謂包羅萬象!
我輕輕推開書房大門,躡手躡腳走了進去。
玲瓏小小的身子正坐在書桌旁邊的一個小矮案邊,一隻手上捧著本書,另一隻手支著腦袋,小腦袋一晃一晃的打瞌睡。
好個小丫頭,讀書的時候竟然睡著了!
我悄悄走過去,捂著嘴偷笑,在她身側坐下。起了玩笑之心,伸過手去輕輕捏了捏玲瓏翹翹的小鼻尖。
“唔,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
玲瓏迷迷糊糊半睜開眼,從嘴裡竟然冒出了這麼幾句。
“玲瓏玲瓏,醒醒啦!”我又捏了捏她的臉頰,她這才清醒過來,揉揉眼睛一看是我,歡喜的撲進我懷裡撒嬌道,“阿音姐姐原來是你,玲瓏還以為是容伯伯來了呢!”
我將她抱起來放在腿上,揉著她的小腦瓜打趣道,“怎麼,玲瓏是不是很害怕容伯伯呢?”
玲瓏肉呼呼的小臉扭了過去,撅著嘴道,“才不是呢!玲瓏才不怕容伯伯!”
“哦,真的不怕?”我將她臉扳過來,見她那可愛模樣,又忍不住吧唧吧唧的親了兩口。
“當然不怕了!玲瓏知道容伯伯雖然平時總對玲瓏要求很嚴格,可玲瓏知道伯伯是疼玲瓏的。”玲瓏小小身子縮成一團,鑽進我懷裡,抓著我的衣襟碎碎念道,“我聽我爹說,在小叔叔小時候,容伯伯也是這麼嚴格要求小叔叔的。小叔叔天賦極高,念書念的極好,容伯伯本來打算教小叔叔武功,可惜小叔叔身體不適合練武,所以容伯伯隻教了小叔叔一些心法內功,拳腳功夫也隻是學了個粗淺皮毛。”
玲瓏一臉崇拜向往繼續說道,“玲瓏聽爹爹說,容伯伯的武功極高,所以如果玲瓏好好的聽話,容伯伯滿意了,說不定會教玲瓏武功呢!”
我在流雲山莊這些日子,山莊的主人隻見到了雲淺和玲瓏,玲瓏管雲淺叫做小叔叔,隻是不知道玲瓏的父母是誰。
我便順著她的話問道,“玲瓏,你爹爹呢,阿音姐姐來了這麼些日子,怎麼沒見到你爹娘啊?”
玲瓏忽的眼神一黯,耷拉著腦袋道,“三年前一場瘟疫,爹和娘都去世了……”
原來是個孤兒……我歎息一聲,將玲瓏摟在懷中,越發的憐惜這孩子。
不過好在雲淺很疼她,將她照顧的很好,雖然年幼喪父失母,不過倒是比那些無依無靠的孤兒強過百倍。
我無意中觸及了玲瓏的傷心事,心中十分內疚,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索性尋彆的話題分散她的注意,便說道,“玲瓏,謝謝你教我做那野菜粥,雲公子很喜歡呢!”
玲瓏抬頭望著我,眼睛晶亮,說道,“那是自然了!阿音姐姐,玲瓏偷偷的告訴你哦!玲瓏聽爹爹說,祖母生前就常煮這種野菜粥給全家喝,說是為了憶苦思甜,讓大家不要忘記還有很多窮苦的百姓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祖母將這手藝傳給了我娘,在祖母去世以後,就由我娘煮粥給全家人喝。後來我娘親也去世了,便沒有人再煮這粥了。不過娘親生前煮粥的時候,玲瓏常在廚房玩,常看娘親煮粥,所以就嘗試著教阿音姐姐煮。玲瓏本來就是憑記憶口述出的做法,可沒想到嘗了姐姐煮的粥,味道竟然和我娘親煮的一摸一樣!”
“玲瓏的爹爹和小叔叔都極為敬重和孝敬祖母,聽娘親說,祖母是個極為溫柔和善的女子。隻可惜玲瓏出生不久,祖父祖母就相繼過世,玲瓏那是正在繈褓之中,所以對祖父祖母並無記憶。但是玲瓏想著,小叔叔必定是很懷念那野菜粥的,就想著如果阿音姐姐能煮出那粥,小叔叔會很開心的,這樣阿音姐姐也就可以留下來了。”
原來這孩子竟然存了這個心思幫我!我看著玲瓏那嬌俏小臉,心中一陣感動。
當真是個玲瓏剔透的孩子,與雲淺一般的善良。
這樣看來,容若能同意讓我留下來,必定是因為我能煮出讓雲淺開心的粥。唔,看來這野菜粥功不可沒!
正在我陪玲瓏說話玩耍之時,雲淺由書童雲小劍推著進了書房。
“小叔叔!”玲瓏見雲淺進來,笑嘻嘻的迎上去,對雲小劍說道,“小劍哥哥,讓玲瓏來推小叔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