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嗎?他隻這麼覺得。
卻意識不到自己究竟是昏迷了幾天。
他清醒了過來,但是腦中仿佛剛剛存在的血腥記憶卻早沒了封印。
“鐘大頭!!!”賀喜翁狂吼,雙目血紅。他現在都要氣炸了,也要怕得休克過去,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暴打那個白癡師弟一頓。
賀喜翁一路狂跑,雙腿因為恐懼而酸軟,磕磕絆絆,跌倒了好幾次。
然後找到了師弟。
在一個熟悉的石門之下。
石門上,刻著“葵蘭”兩個字。
“鐘你媽的大頭!!!”賀喜翁爆吼,不等鐘大頭回答,健步上前,劈頭蓋臉亂拳就打。
鐘大頭沒有吭聲,也沒有防禦,任憑無序也無甚威力的狂亂拳雨亂濺在自己身上。
“鐘大頭你媽的!鐘你媽的大頭!!!”賀喜翁一邊打,一邊狂吠。
一邊哭。
不知打了多久,賀喜翁自己摔倒,幾個踉蹌倒得很糗。
然後索性不起來,窩在地上捂著耳朵痛哭,筋疲力儘的潑婦一般。
鐘大頭的大頭上,五官因腫歪斜,嘴角、眼角都留著鮮血,臉上一片一片地開始淤青。
但還是什麼都沒說。
隻是用他慣有的呆愣眼神盯著賀喜翁。
賀喜翁感受到這個眼神,哭號得更凶了。
所以他沒有注意到,葵蘭城裡是白天。
在他的記憶力,葵蘭城沒有白天。
就在離城門不遠的地方,自己的師父石磨子呆呆地站著,身旁還立了一具僵屍。
僵屍的打扮是葵蘭城中大多“居民”的樣子:破爛的長袍,渾身暗灰,陳舊不堪。
在他們倆身後,還站著密密麻麻一大堆僵屍。
然後,正前方,有一人和他們對峙著。
一個不知是否是人的東西。
人的身高,人的動作,模模糊糊人的輪廓。
渾身籠罩在不詳的黑氣裡,看不清楚。
氣氛不對。
賀喜翁終於察覺,停止了哭喊。
他感覺到一股重重的壓抑,籠罩在自己所能感受到的每一個地方。
原來就是這股壓抑,讓昏迷數天的他醒來。
賀喜翁不敢出聲,蹲起身來,四下張望。
然後胸口一滯。
這股壓抑,就來自那個黑氣裡的人。
賀喜翁幾個踉蹌,跑到師父石磨子的身邊。
“師……師尊。”他聲音模糊,這才知道現在就連說話都很艱難。
可是石磨子還是呆呆的,沒有說話。
石磨子身邊的僵屍說話了:
“下等屍人,滾!”
賀喜翁一愣,瞪大了眼睛。
在他所學到的知識裡,能夠開口說話的僵屍,已然是到達屍魔階段的狠戾妖魔。
屍魔這東西是極其高等的僵屍,賀喜翁知道,這玩意除了名字真是太他媽的俗以外,身上就再沒有俗氣的地方。要煉出屍魔通常有兩種方式,一是同時捉到一具僵屍和僵屍原本的魂魄,用道術融合反複淬煉,二是用濃烈無匹屍氣灌注於僵屍體內,強製讓它找回生前的零星記憶,煉出一頭沒有靈魂卻有思維的怪獸。
從方法來看,連煉出來都是極難,更換論操縱。
師父這糟老頭子……不,師父他老人家,能役使這麼高等的鬼怪?
他卻沒有將重點放在他從來沒聽過的名詞“屍人”上。
黑氣裡的人不理會他們,自顧自說話:“想怎麼死?”
很狂妄的話,語氣更是自大的漫不經心。
石磨子沒反應,不過一旁的僵屍卻怒得瞪圓了眼睛。
後麵一個僵屍反應更激烈,大吼一聲“欺我茅山派無人!”便衝了出來。
這一聲嚇了賀喜翁一大跳。
茅山派怎麼有這麼多屍魔!
然後又被嚇了一大跳。
他看見黑氣裡的人隨意一揮手,黑氣甩動,斬斷了那屍魔的腰。
那可是屍魔!
來襲的這家夥隨手一斬就能乾掉一隻屍魔,那他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
一個僵屍大吼:“師弟!”
站在石磨子旁邊的屍魔卻抓住他,把他攔在身後。
賀喜翁這才看清,這個屍魔的外形是一個乾癟瘦小的老頭,模樣不像僵屍,倒像一副枯骨。
那敵人身上黑氣此刻突然內斂,仿佛被他吸入了皮膚當中。他的形容終於可見。
這是一個美麗得如同二月飛雪樣的青年男人,有著長度適中的烏黑頭發,乾淨的臉,臉色卻也像雪那樣蒼白。
那不像是人的臉。
枯骨般的老屍緩緩開口道:“這位道友,報個姓名吧。”
美男子優雅地笑:
“睇冥子•慶天零。”
舍他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