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泉千流的身體到了不論何種天術都無法維持下去的程度。
就連站在一旁的曉夜也看得到,有一股頑強的生命力由泉千流的軀殼內飛速剝離;泉千流冷鋒般的表情瞬間枯萎,最驕傲的戰士隻剩下屈指可數的生命。
曉夜言語中的愛並沒有得到回應,她沒有再加贅言,隻是退到一旁,靜靜傾聽兄弟二人之間,今生今世,乃至永生永世最後的對話。
“阿桂……我知道了,現在才剛剛知道,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敖離的故事?”
“我記得。”那是已死的敖離在千流體內盤踞時候,透由魂靈滲出的破碎記憶。
“那故事裡麵,有一個叫黎的女孩,你知道她最後的結局到底是怎麼樣?”
“……”
“她被慶天零殺死之後,又被他奪走靈魂,囚禁在慶天零的心臟裡;我最後想用敖離和慶天零一搏,黎的靈魂就是他的後招,不出所料……黎的靈魂……幾乎沒有感知,她被釋放在人世,就隻說了一句話便魂飛魄散,而她所說的那句話,就那麼一句,就也終結了敖離鬼神樣的凶魂。”
“……”
“那……那句話,最開始我聽不清,聽不到,但我現在忽然……黎靈魂的唇語,我突然……我知道了那句話是什麼,阿桂,你想知道那是句什麼話嗎?”
“我不想知道,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顏瞳若喃喃。他的心裡現在還怎麼能延伸到什麼敖離的故事。
泉千流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顏瞳若不知所措,他做不出任何事來幫助他的兄弟,哪怕就僅僅是延長他的壽命再多一秒。
泉千流卻笑了,衝著顏瞳若擺了擺手,繼續說道:“那個叫黎的姑娘,她說了一句話,她說……”
泉千流閉上眼睛,想象著黎的靈魂那微笑的表情,想象著與黎見真正最後一麵時、突破自己全身咒禁、再度幻化出人形的敖離,他臉孔上一聲的悲痛。
泉千流說道:“她說,
零,是你嗎?”
顏瞳若聽罷,就算是整個靈魂都絕望與喪親之痛,心中也突然狠狠一悸。
顏瞳若咬著牙。
師叔。
慶天零!
嘲笑生者,愚弄死者,你究竟要玩弄人心到,何種地步。
泉千流又是一陣咳嗽。
“你還記得吧?最開始昆侖山那些小丫頭,還說我不能接納她們那些女孩子,是因為我和你有斷袖之癖,哈哈哈哈哈,你還記得嗎?”
“我不記得,千流你不要再在這裡廢話了。”顏瞳若知道,在此時此刻,開始無可遏製地不斷提起往事,意味著什麼。
“不在這裡廢話,難道四處求醫嗎?然後啊,哈哈哈,不覺得好笑嗎,等到我和婉走到一起,那些傻女孩全部都傻眼了,不好笑嗎,你到底記不記得啊……”
“你說我記得我就記得,你說不記得,就不記得。”
“然後,我拚了一輩子要給婉報仇,要給婉報仇……你知道嗎,知道我有多愛她嗎,你知道我有多……”
“彆再說了。”
“阿桂,我剛才說,在你身上和在慶天零身上,我看到過同一種道勢,我說我因為這個才不信任你,但其實我根本沒有,我知道的,那種道勢,就是我一生也沒能觸碰到的,真正的‘天才的氣質’,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不知道。”
“阿桂,我在靈魂被慶天零挖走的那一刹那突然明白,我明白我為什麼每一次看到月亮都無法控製地傷心難過,我直到現在終於知道了,雖然模糊,但我終於知道,原來我不光愛過婉,我上一世最愛的女人,她是死在月光之下,所以……所以……我覺得,婉不是她,也是她,他們兩個一個是人,一個是妖,卻好像同一個人,好像一個人……”
“我不知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