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城市的月季花驚豔地綻放在大街小巷的道旁時,總讓人忍不住想起她,想起她。
因為她比月季還美。當可秋回到同事中間,那是在她產假後的四五年之了。當大家都在用好奇和異樣的眼光上下打量她時,她仍像從前一樣以為人們還是在欣賞她的美貌,想從她身上掇取些美的元素,獲得賞心悅目的感覺。她不知,她重回到人們中間,議論早已像船尾的浪花,四濺開來。
如若不是可秋那麼楚楚動人,氣質流芳,她定不會成為大家爭相打探的對象。這座“世紀飯店”在七八十年代是那麼輝煌耀眼,熠熠生輝。而可秋那時正是二十歲青春年少。她和這座有名的飯店一樣在眾人眼裡出了名的美麗,號稱旅遊局“局花”。許多熟絡的賓客願意來,多多少少也有可秋的吸引。那時她負責前台接待。大方,得體,端莊。微笑已然成為接待工作的符號。身著桃紅色套裙的可秋,美得令人心醉。無論客人還是同事有事沒事都愛和她攀談,或借此將目光在她的臉上多停留幾分。
可秋的眉目清秀。眼睛和頭發都是深棕色。睫毛深情而自然地刷刷卷起。她的眼神似有一層薄霧籠罩,淡定中卻分明流露出淺淺的憂鬱。她的眼睛大而好看。鼻子細小而微聳。如若不是工作需要,要麵帶微笑,她的嘴常常閉攏著。隻有在微笑時,淡粉色的口紅下才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她的顴骨微起,淡淡的胭脂下仍透出那凝脂的皮膚。左右略微不對稱的短發,時尚又具美感,映得這張臉更加立體而生動。她中等身材,肩膀略寬,所以很挑衣服。她的聲音由於職業的原因總是若細雨呢喃,溫和而得體。總之,不管是遠方來的賓客,還是同事中的男男女女,從遠處看到她,都會多瞄她幾眼。男同事像嗡嗡的蒼蠅在她眼前飛轉。女同事更是爭相效仿她所穿的衣裳。因為什麼衣裳隻要穿在她身上,都美得不一般。她的衣著也總是那麼有品位,簡潔自然而乾淨利落。她仿佛就是上帝精心打造的美神,一舉手一投足間,流溢出美的氣息。
可秋重新回來工作,同事中有想念的有欣喜的有嫉妒的,也有幸災樂禍的。因為有些人大道小道得知了她的消息,終於心理平衡了。昔日的美女終於和大家扯平了。還不是沒有擇了,還不是得出來接著自己養活自己。養活的不隻是她自己還有那個四五歲的兒子。人們竊喜的不是她離婚了,獨自帶著孩子。要是那樣,可能還會滋生出些許同情和莫名的傷感。人們竊喜的是她失去了有錢的靠山,那個相好的,進了局子。
可秋也真是。一些人惋惜她一步錯,步步錯。當初那麼多人追求,她的眼睛花了。她也不是喜歡社交的女子。拒絕了很多不錯且優秀的男子,對她癡情的男子。當時飯店有很多常駐的外資公司。很多外企白領進進出出的,後來混得相當不錯的,她當時就是沒看上人家。最後落入個在銀行裡搞金融的小子手裡,花花腸子,華而不實的。雖有可秋那麼好的佳人,可還是被她發現他生活中與外邊的女人有染,當時孩子才幾個月。她是眾星捧月的美女,哪裡咽得下這口惡氣。打到法庭,任憑那小子如何否認,如何悔改,她都不給他留有任何餘地任何機會了,她義無反顧,要徹底讓他消失在眼前。女人不是瘋了,是她的直覺和靈敏捉到了對方的行徑,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麵。她帶孩子回娘家坐月子時,家裡領來了女人。那女人長得比可秋略高半頭,也是白白淨淨的,鵝蛋臉上的眉眼像墨打過一樣。
飯店的客戶,一個有錢的南方商人。看上去有款有型,就是歲數大了點,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高個子,單眼皮,皮膚略黑,頭發略稀,光鑒地倒著。在九十年代初,有車,有公司,出入豪華酒店,會讓很多女孩子羨慕。而可秋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是這商人拚命看中了她,被她迷倒了。他知道她的際遇,有些同情又有些暗喜。讓中間人從中推波助瀾,製造各種機會,向她靠近。因為,他的確偷偷愛慕她很久了,隻是機會剛剛到手。他不在乎她帶個兒子。其實,他也並沒有立刻想娶她的意思,隻是交朋友。而可秋呢,離婚的怒火還沒有在胸口中燒儘。她內心糾結而煩亂,牙齒咬得咯咯響。她臉上的笑容明顯減少,即使工作中需要微笑,那笑也顯得很勉強,很職業。這個人的出現,立刻讓可秋安靜下來。她的視線從原來破碎的婚姻中一點點抽出,慢慢遊移。有時,她真想把腦子清空,把過去那段往事倒乾淨。唯有兒子,在眼前跑來跑去,跌跌撞撞,蹣跚的兒子,讓她突然驚醒。她的身份不再是過去那個無牽無掛的自由人。她的頭常常疼得厲害,真的不願意想那麼多。她慢慢地酗酒了,常常是酒和淚水一同混進了嘴裡。然後倒頭睡下。醒來的時候臉還是濕的。不久,她縱身一躍,投入商人的懷抱,就是想從那場噩夢裡儘早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