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王老兒得了這許多銀錢,心中雀躍,腳下也益發輕快,他酉時離開鄰縣,日落時分已進了五道坡地界,本來一鼓作氣,再走上二十來裡地,也就到了家,奈何鬼使神差,這老兒路過東城外,一眼瞅見那家悅來老店,就慢下了腳步。
店裡的小夥計直挺挺站在門外,搭了條毛巾來回張望,一見王大量,便急切上前招呼,“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王老兒見天色已晚,那客棧門前兩隻大紅燈籠忽明忽暗,照著前路也跟著忽明忽暗,心裡忽的就起了住店的念頭,他不自覺又捏了捏懷中的錢袋,思量著夜路不安全,乾脆便住上一宿吧,反正如今他財大氣粗,也不少這一宿的店錢。
那小夥計殷勤,忙引王老頭進門,又沏上茶水招待,王老頭十分受用,心情兀自良好,可待他坐定,卻發現這偌大客棧竟冷冷清清,看來看去,就隻他一個客人,王老兒心中發寒,忙低下頭去,側過身隔著錢袋又將那幾錠銀錢仔細數了兩遍,方定下來心來,這才抬頭喚那小夥計上菜。
小夥計屁顛顛跑過來,“客官,您吃些什麼?”
王大量略略思量了半刻,叫道,“半斤牛肉,二兩高粱酒。”
小夥計高聲吆喝一聲,“好嘞!”一溜煙便往廚房去了,王老頭便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大廳中,等吃。初時,他還沉浸在那二十兩銀錢的喜悅中,渾不覺這悅來老店有何不妥,不料,那夥計去了廚房後,左一等,右一等,卻總不見出現。
王老頭心裡發毛,探身往門外望去,此時是,日暮西山,天色沉沉,客棧近前的櫃台上燃著一支紅蠟燭,那纖細的火苗無風自動,將廳中的桌椅板凳都拉扯出碩大黑影,兀自平添幾分毛骨悚然。
王老頭開口喚了幾聲夥計,沒人答他,他壯著膽子又呼喝了幾聲,依舊沒人答他,這下王老兒真慌了神,倏忽起身,跌跌撞撞直往外跑。他吱嘎一聲推開門去,識得門前一條小路,便拚了老命,直往五道坡方向奔去。
他走的急促,口裡哼哧哼哧直喘粗氣,而四圍竟已是暗色沉沉,不辨一絲光亮,王大量胸中如擂大鼓,愈加撒開四蹄拚命跑起來,這一路隻聽得呼呼風聲過耳邊,也不知究竟跑了多長時間,好容易才發現遠處有些昏紅搖曳的火光,忽明忽暗,王老頭心下一陣激動,腳下跟著一軟,“啪”便摔了個狗吃屎。
他急待起身,往那火光漸漸靠近,殊不料,一抬頭,那火光的源頭竟已在眼前,不偏不差,卻正是高懸在悅來老店門邊的兩盞大紅燈籠,那燈籠顛來晃去,忽明忽暗,王老頭心中大駭,渾身發涼,混亂中也不知是如何轉的身來,直待他明白過來,自己已朝著相反方向拚命奔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