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癩子被艾師爺帶到堂上，他早已嚇破膽兒，此番連頭也不敢抬，大約覺得尤曇是個人物，忙跪伏下身來，口中直喊到，“小人冤枉，小人冤枉。”

尤曇命他抬起頭來，一見田癩子灰敗模樣，心中不禁歎息刑求苛刻，隻怕這世上多有冤案卻被嚴刑坐實，枉送了多少無辜之人。尤曇正翻看手裡卷宗，隻覺得那田七提及的錦衣公子頗多疑點，於是問道，“田七郎，你屢次言及東城外楊柳岸堤，見到王家姑娘與個錦衣公子一同走了，那錦衣公子究竟是何模樣，你還記得幾分？”

想這田癩子本與此案毫無關聯，就是當日多嘴了一句這錦衣公子，便弄到如此淒慘境地，現時聽人又提起這殺千刀的公子爺來，田癩子兀自抖抖索索，竟不知說好，還是不說好。而那艾師爺在一旁察言觀色，此刻忙出聲提點，“田七，刑部侍郎大人問你話，你還不好好回答。”

田癩子一驚，不知這老艾究竟是何意思，他現下雖想保命，卻實是怕慘了那板子夾棍，就怕這京裡來的大人聽他一言不滿意，命撿不回來，又生生捱一頓胖揍，還不如老老實實坐到秋後，一刀卻也痛快。他心中這般想著，口中也不答話，艾師爺殷勤，剛想再催促，尤曇卻發話了，“我說那田七郎，你莫要害怕，有什麼話照實說，方能救你性命，若是有半句謊報隱瞞，本官卻也輕饒不得！”

田癩子一聽心驚，這才抬起頭來，複又在腦中將那公子模樣仔細想來，卻道，“回大人話，今年清明，我確是在東城外見到王翠娘與個公子爺走了，那公子身著白色錦袍，年歲不大，生得倒十分斯文俊秀，他身邊帶著一眾仆從，聽口音俱不是本地人氏，卻好像是京裡來的，那仆從們趾高氣昂，內裡有好幾個身材粗壯，惡行惡相，看著小人便不敢上前。”

尤曇聽他所言，卻道是京裡來的，既然身邊有一眾仆從，怕不是個尋常人家子弟，他本是思慮良久，驀然間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竟一下變了麵色，半晌，又問那田癩子道，“你可曾聽他們有什麼言語？那仆從們喚那錦衣公子卻叫什麼？”

田癩子略略想了想，撓頭答道，“小人離得遠，也聽不清楚，仿佛那王家翠娘叫了聲張公子，大約是張公子吧。”

田癩子說的不肯定，抬眼卻見尤曇眉頭深鎖，麵色愈加陰沉，他心裡打鼓，不知又說錯了什麼，身體也跟著抖索起來，良久，尤曇仿佛回過神來，卻道，“田七，本官問你，若你能再見到那錦衣公子，你可認得出來？”

田癩子聽此一言，方才鬆了口氣，這卻真是個翻案的好機會，他忙不迭地點頭，“自是認得出，自是認得出的。”

尤曇頷首，著艾師爺將田癩子押回監牢候審，這田七郎總還算好運，現時雖脫不得身，但這一條賤命大約是保住了，隻不知尤侍郎方才想起些什麼，麵上神色倒頗有些意味難明。艾師爺與那趙縣令一頭霧水，亦不敢妄加揣測，隻在一旁小心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