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常說地話，姐姐也熟了，她會跟著喊。也許奶奶就是因為這個才沒有哭，可是聽姐姐說，奶奶夜裡還是禁不住流了眼淚。人走了，農村裡的習慣是要焚燒逝者的衣物、相片等相關物品，奶奶什麼都沒有燒，她說那上麵還有爺爺的味道，所以她要笑著讓他知道。前幾年，奶奶讓家裡人在爺爺墳墓邊上蓋了一座空墳。

“留給自己的，省得以後死了把兒女都搞得手忙腳亂。”

奶奶？

公交車停戰時的慣性驚醒了水靈。生是偶然，死是必然；誰說得？雖然不太讚同這樣的觀點，卻也有它淺顯的道理。水靈從後門出去時，一則關於印度北部地區因為氣候寒冷而凍死人的消息正在轉播。

真快啊！壞事傳千裡……水靈打了一個寒顫。

“嘿，等等。”

“這家夥”，水靈心裡想卻又轉過身去，露出標準的笑容（八顆牙齒）。這姿勢，嚇不住人才奇怪，溪源也被唬得止住了腳步。一輛摩托車從水靈旁邊飛馳而過，輪到水靈傻了。

“他媽的，不知道讓路？”

“拽”！水靈轉回去，低著頭。這摩托車算什麼，為什麼不走車道，還罵人？相對於剛才他座下的摩托車的沉默，這人真不禮貌，沒有素質。

“沒事吧？”

溪源已經和水靈走在了一條直線上，水靈的語氣卻是一條彎曲的線段。

“你到底想乾嗎？”

“沒什麼，隻是覺得你很有魅力。”

“魅力？是人格還是——身體……”

是選擇題還是判斷題？水靈笑笑。判斷題隻有對錯，選擇題有AB。看似一樣卻也不同，判斷題是沒有例外的，而選擇題卻可以允許有錯誤的答案。水靈的記憶裡還有一段保持著曆史課選擇題的答案。

世界上第一個完成環球航海旅行的人是（ ）

A哥倫布 B鄭和 C…… D麥哲倫

老師說這道題答案是D，哥倫布是發現新大陸美洲；鄭和隻是進行海上絲綢之路，最遠到達紅海、非洲東部沿岸；C中的……是記不清了，隻知道是重新恢複了歐洲跟印度的貿易之路，D雖然被作為答案，但麥哲倫在經過菲律賓（棉蘭群島）時卷入當地土著居民的戰爭，本人身亡，隻是他的船隊最後完成了環球航海旅行。

選擇題發生了錯誤！

“都有！”溪源的回答是多項選擇題。

水靈沒有繼續深究下去，默默允許他在自己身邊存在。

“去過酒吧嗎？”

溪源問著，水靈沒有去過，又不好意思說出來，稍微強裝著說去過。溪源的積極和水靈的蝸牛爬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去了。”

溪源說。他忽而想起那個地方昏暗抑或是炫彩的燈光來，那個地方是喧囂的，沒有一刻的寧靜。水靈的恬靜與那種氛圍是格格不入的雙重音調。他有點責怪自己怎麼會這樣忽視，也許在水靈心中抹上了另類的色彩。

南方的城市，樹葉子可還都綠著呢。不是因為南方氣候溫暖，秋冬來得晚；而是因為現在種植的多說是些樟樹、鬆柏等四季常青的樹木，很少有落葉也就減少了許多保潔的人力負擔，隻是下雪時多了些樹枝；葉子多，附雪重。

水靈邊走的時候邊用一隻手拉緊外衣拉鏈的地方，他的外套都沒有拉鏈，毛衣領口也都是V字形的，不喜歡圍巾那種窒息的感覺。身上是穿了很多，一點溫暖的感覺都沒有；然而心是熱的，那要多虧父親幾年前買的一件紅色絲綢內背心。時間的沙漏像落葉，從樹上到地下，從地下到樹上。

溪源注意到水靈，從水靈背後將自己黑白相間的圍巾給套了上去。

“啊——啊——”

水靈呼喊著，如同有雙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嚨，讓他不能呼吸，也喊不出很大聲。身子在“蹦蹦蹦”強有力的心跳下倒了下去，他還想活，四肢卻加速著冰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