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伸出右手,在黑色的半空裡與另一隻不屬於自己身體的手相撞後縮了回來;縮回來後又有些不舍,重新伸了出去,就是在這簡單的的動作裡兩隻手神秘的重合在一塊。緊緊停留了一會,水靈的手指猶豫地彈跳的動動;奚純一把抓來,握得緊緊,水靈感覺生疼,卻也願意。
奚純如風,卻並不是寒風中的淩冽,也不及夏風中的熱情。他是春末、秋初裡的風,飽含著溫暖,又不失涼意。五月的踏青,十月的登高;站在高高的山尖,吮吸著風的味道。家鄉裡山多,跑到村子裡最高的山上後,眼前還是一片山,想見見外麵幾乎有些不可能。風不一樣,累了在崖邊側耳傾聽風中的聲音;陶醉,在風的懷抱裡,一絲一絲的順滑。
“可要回家?”
“回家!乾嘛要回家?”
“春節就要到了,很多員工都已經請了長假。我……”
“那你也是要回去的。”
剛剛的緩和,被水靈的話語打停了。水靈知道奚純是在關心他,然而特有的敏感總讓他有些放不下心來。上高中起,水靈每次都想乘著五一或十一長假回家看看,每次還沒有出發,父親的電話已經到來。
“好好在學校裡安排自己的學習生活,就算去同學家看看也比在家裡強。”
父親的話水靈也明白,讓他多走動是想交流感情;水靈不是愛說話的人,上大學那會兒還好一些,上高中時基本上不跟班上的男生講上一句話。雖說是這樣講,但逢年過節,水靈還是會乖乖在家裡呆著的。今年?總有一兩次特殊……
“嗯!帶你一塊回家。”
“啊?”
一塊!水靈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應該說奚純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塊回去,會是怎樣的目光朝他們投射出來,那短暫的餘光像離弦之間。所以說,水靈是有想過的,隻是沒有想過能去,而有人竟這麼自覺提出。一塊!水靈就把事情往偏激的地方想去了,要知道朋友間相互串串門也是可以的。難道一塊去就要將什麼都說出來,明眼人不說也會知道的;關鍵還是在嘴上功夫,有的時候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勝過義無反顧的陳述。
水靈不知道該不該拒絕,甚至做出了犧牲的準備。
年三十還沒到,才陰曆十二月二十八,酒店裡的人都回去過年了。一下子來的冷清,讓水靈著實不能適應,幸好奚純在身邊,才顯得不那麼寂寞。
今天是個好日子,天氣晴朗,兩個人去了步行街,手牽著手的樣子被周圍的人驚訝著,水靈敏感的神經跳動了起來,被奚純察覺後,用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有種半擁的感覺,像是護著某隻受傷的小動物。
“過年的衣服都沒有準備。”奚純拉著水靈走入一家店鋪。
是為了過年而準備的新衣服,和父親的口吻有點像;小時候每年春節總是有雙大手從自己的腰部將水靈整個人都抱起來,抱起來後,父親像親昵小狗一般。那時候感覺父親什麼都大,抱著時,手大;抱起來上舉時,感覺眼睛大,一起被拉著走路時,腳大……有次,母親說父親回來不了了,可到底還是在年三十前回來了,問母親可準備了新衣裳。
“那東西不就過年穿一下,過了年三月份就不怎麼穿了;孩子一年一個個,買了也是浪費,去年的還沒出穿幾回……”
母親做太多的反駁,父親卻在春節那天放了兩套新衣服給他們姐弟,聽說是托人家師傅做的,到底沒有買的光鮮亮麗,可有總比沒有的強。
“這件這怎麼樣?”
水靈在輕拍裡清醒來,看著眼前這一件,分明有些……
“似乎不適合你的體型。”
“我的?”奚純上揚的嘴角讓水靈有些知道了錯誤,“你的。”
“我的?”水靈下意識的摸摸口袋,還有點錢,但好像不在這隻口袋裡;沒辦法,找點借口打發一下。水靈磨蹭著嘴皮,伸在口袋裡的手捏得緊緊。
“顏色有些不合適……”
奚純點點頭,想了想,沒有多說話,可還是買了下來。
水靈的膚色正常偏淡,不是非常白的那種;屬於穿什麼都好看的那種,但是穿上米黃色的衣服更能凸顯出他的膚色美。這件米黃色毛衣的主體上是米黃與純白相見構成,花色是單獨的小團點綴,在袖口,衣領和後腰處有淡藍色鑲邊。毛衣是花邊領,線條較粗,蓬鬆中的有機結合。
“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買了。”
奚純將手提袋塞到水靈手中,裡麵就是那件毛衣。
“給我的?”水靈說著卻高興不起來。讀過曆史書的人都知道丈夫出征的時候會把平時舍不得的東西拿出來交在自己愛人身上。小時候,母親要出去辦點事,為了不讓水靈哭泣會在他手上賽一把糖。給了好處是要付出代價的,有得必有失。
“大年三十要回家一趟才好。”水靈說完要拉著奚純回去。
奚純沒有反駁,看樣子是要這樣做了,所以現在才要抓緊。過年,和家裡麵的人團聚是一方麵,初一後還要和七大姑八大姨各房親戚們那走走才要名。小時候不討厭,因為有好多好吃的,現在卻沒有小時候那股興奮了;所以從另一方麵說人有時長大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