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她睜開眼,已經是無星無月的夜晚。
從噩夢中驚醒,她再也睡不著,身上又冷又餓,肚內如火燒一般,四周漆黑的夜色中不知是否有無數的鬼魅,在黑暗中窺視著她,隻要她閉上眼睛就要撲來嗜咬。
於是,她睜著大大的眼睛,一夜到天明。
……
春暖花開的季節,水溶溶地流著,偶爾有幾片經冬猶在的枯葉隨著流水緩緩而下,一片、兩片……淡淡的飄。此刻,正是山裡一年中最美的季節,誰也不知道,這麼漂亮的一座山為什麼會取了這麼一個名字:歸魂山,也許是因為太多人進了此山不曾出來過,也許是因為此山險峻,虎豹出沒。可是不可否認的是,這山在春天的時候,最是美麗。美麗得妖嬈,妖嬈得詭異。
人常說:人間四月芳菲儘,山寺桃花始盛開。在這深山之中,春來的要比彆處晚一些,待到彆處的桃花已經謝了的時候,山坡上的花卻靜靜地開了。不是一朵兩朵,不是一樹兩樹,而是連綿似雲,特彆是在那微雨的天氣,居高而望,如霞似錦。霧氣略重的時候,就好像那煙一般的嫩紅色的雲要滴出水來一般。
然而,即使是這一座山中,竟也可一天四季的變化,山腳下驕陽似火時,山腰卻是天涼好似秋,再往上走,終年的積雪不化,吹麵寒風如刀劍一般,可翻過這山頭進入山峽,四季如春,花蝶不斷。
雖如此說,可多少年了,這山從未有人進出過。這山也便漸漸成了一個傳說。
“青山無悔,因雪白頭。”此時,峽穀中有人輕喃道。整個山穀空曠極了,這一聲輕歎散於花間朵中,與蟲鳴鳥啼一起輕蕩在山穀中,越發顯的空靈、深遠……
“美景如斯,卻是無人堪賞,可惜可惜!”一位青衣道士行走在山間峽穀中,儀態閒暇,似在閒庭信步一般。
忽然林間一閃,躥出一隻花斑大貓,再一看,原來是一隻體態健碩的花豹。那豹子遠遠地跑了開去,似並沒有看到他一般。
青衣道士搖頭輕笑,正欲走開,忽然他似覺察到什麼,忙屈指一算,神色微變。腳下一錯,已經縱身遠遠地越了好幾丈,他姿態優雅,仙風道骨,不是神仙更似神仙。
他隻躍了幾次,便遠遠的跟在花豹身後,花豹忽然停下,渾身卻是充滿張力,正凝神看向不遠處,
道士順著它的眼神看去,隻見一個小人在樹林中埋頭找吃的東西,似他找到什麼東西,便歡呼一聲,來不及擦拭,便放到口中胡亂吞嚼。
花豹正等的就是此刻,後腿一瞪,如電一般躥了出去。青衣道士口中輕喝一聲,隻見一道淡青色的影子飄過,那花豹便撲通一聲軟軟地跌落到地上,竟似暈了過去。
不遠處的小人聽到聲音,驚恐地回頭,忽然見一個大活人立在她前麵,驚叫一聲,連連後退,往深山裡跑去。
青衣道士一愣,見那小人拔腿就跑,摸了摸自己的臉道:“難道我長得很嚇人麼?”
眼見得那小人幾乎要隱沒在叢生的林子中,他才喊道:“彆怕,貧道可不是壞人!”那小人卻跑得更快。
道士無奈地歎了一聲,又提氣縱身趕上。林木在身側刷刷後退,道士麵上漸漸露出點點不耐。這孩子怎麼跑得這般快,難道自己是毒蛇猛獸不成,竟嚇得他逃命似地跑。
這山裡猛獸甚多,若不把他帶出去,恐怕不到一天就成了野獸腹中的食糧。
他想到此處,隨手扯下一片葉子,手輕揚,前麵的小人就呀的一聲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道士放緩腳步,走到近前,隻見那小人躺在雜草中簌簌發抖,臉上,頭上,臟兮兮的。看不出是男是女,倒是一雙眼睛又大又清澈,生得極好。
那小人眼中的淚珠子不停地滾下來,哭道:“彆吃我,彆吃我。嗚嗚……”道士聞言奇道:“貧道吃你做甚麼?方才若不是貧道救了你,你早就叫豹子給吃了。”
小人一聽猛地收了淚水:“你不吃我?”眼神中滿是懷疑。
道士對上她的眼睛,不由得微微有些著惱:“貧道吃素,不吃葷,再說就算吃葷怎麼可能去吃人?!”
聽道士說不吃人,小孩忙要起身。“我怎麼動不了了,你使了什麼鬼法子?”那小人抽噎著想要起身,卻怎麼也起不了。道士手中輕彈兩下,解了她的穴道。
“這不是什麼鬼法子,是點穴。知道麼?小孩家家的,懂什麼,你怎麼一個人跑到深山裡來了?”道士見他不再懼怕自己,就隨口問到。
那小人聞言,又號啕大哭,聲音響亮,直把人給震了下。道士恨不得把他的嘴巴堵上。“哭什麼,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流血不流淚。”
“我不是男子漢。我我……”小人又抽噎著道。
“你什麼?”道士上下打量他,看見他身上的衣裳已經舊得看不出什麼顏色來了,再仔細看看倒似乎是原本是紅色的小衣裳。
“你是女孩?”道士恍然大悟。“你叫什麼名字,怎麼跑到這地方來了。”道士見她哭得傷心,忙又柔聲問道。
“我叫明珠兒。……”明珠兒抽噎著把事情始末結結巴巴地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