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少年就要走近身側,侑廿啟裡覺得額角都在微微滲著汗。
“……部長,明天見了。”手忽然被扯住,身子便跟著一起被拉走。
一句話結束語說得乾脆利落,讓她直想拍手叫好。
於是幸村精市的臉在數秒內便看不見了,接下來的表情她便也再無機會知曉。
侑廿啟裡放鬆下精神,輕輕笑了笑。
比呂士,我們果然不愧為雙生子。
走在斜前方的少年似是感知到了她在心裡的自語,亦輕笑了一下。
一路無言,相牽的手卻一直沒有散開。
直到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柳生比呂士才仿若無意地開口問了一句:“……怎麼,現在準備好了麼?”
“……沒有。”她答得誠然,步伐裡卻沒有一絲猶豫。
不過是念及此處,便趁熱打鐵,壯著膽子過來看一眼罷了。
“……嗬。”他不再追問下去,隻是牽了她的手,一直一直地走了下去。
一如八年前的光景。
不多久便走到了家門口。
變化是一定有的。
幼時記憶中的朱漆木門早已被換下,庭院中還殘留著些許印象的事物也並未留下許多,甚至連回廊上鋪就的榻榻米都改了顏色。
“我回來了。”比呂士在玄關處輕喊一聲。
柳生信一似是剛下班的樣子,已換過了衣服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隨意地更換著電視頻道,看見他們推門進來卻並無一絲驚異,隻淡淡笑著應了一句:“晚飯快要做好了,去收拾一下就來吃飯吧。”
亦如八年前的光景。
然而那時微笑著將飯菜湯品一一端出廚房的人是侑廿止初,並不是眼前的相葉淩乃。
往事止不住地倒溯回大腦,侑廿啟裡忽然覺得胸口處悶悶地痛。
為已然逝去的母親,亦為仍舊活著的自己。
然而現下裡她卻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麵帶微笑,將母親昔日的風采完完整整地重現給所有即將或已經遺忘了她的人。
“……今天超市人太多並沒有買到黑魚,所以昨天答應過的黑魚煲就沒有做成,真是抱歉了呢,比呂士。”相葉淩乃坐在昔日侑廿止初的位置上一一給他們夾菜盛飯,一直笑容溫婉。
侑廿啟裡接過碗來道了謝,無言地吃了起來。
身側的比呂士自然是早已習慣了這種情形,神態自若地回道:“沒關係的,相葉さん不必如此在意。”
終究還是選擇了接受,終究還是保留了“母親”的稱呼啊。
無論是柳生信一還是相葉淩乃都沒有將她的到來看得太隆重,相反讓她感覺像是昨天他們就是這樣迎接她和比呂士放學歸來一般。
著實自然得可怕。
侑廿啟裡望著眼前溫馨的家庭畫麵,隻覺得從指尖開始蔓延開來的冰涼終於遍及到了周身的每個角落。
所謂百感交集也不過如此。
吃到嘴裡的東西似是都寡淡無味,她望著眼前那一盅熱氣騰騰的湯,出了神。
飯後她幫忙收拾了晚餐器具,然後客氣地作彆。
柳生信一和相葉淩乃也並未多作挽留,隻是囑咐了柳生比呂士送她回去。
“下次再回來看看。”相葉淩乃立於門口笑著說,遙遙地揮了揮手。
下次,再,回來,看看。
沒有一個詞是她想用在這種情形下的。
侑廿啟裡真的一點也不想承認,相葉淩乃的溫婉氣質,舉手投足,以及音容笑貌……總之有關於相葉淩乃的一切,都令她覺得莫名的抑鬱。
“下次再回來看看吧。Keiko。”臨走的時候柳生比呂士重複了一遍相葉淩乃的話,並且固執地站在原地等待她承諾似的回應。
然而她垂首靜默了半晌,終究隻是笑笑,然後短暫作彆:“……再見。”
就隻是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