侑廿啟裡在心裡指天發誓,她真的不是有心藏在這裡偷聽的,但是現下她隻想靜靜地蜷縮在無人知曉的灌木縫隙裡,直到所有人都走儘。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少年清雋的聲線一如既往的和緩動聽,但是在告白的女生耳裡,怕是比臘月飛雪還要嚴酷上幾分。
“……是那個剛轉學過來的外語助教對不對……”女生開始低低地啜泣。
不知為何,她原本有些躁動不安的心,驟然間平靜了下來。
對於少年接下來要做的回答,沒有篤定,亦沒有期待。
然而等了許久,少年也沒有開口。就在她以為話題就此結束兩個人是不是已經走掉了的時候,幸村精市忽然笑了一下:“藏在那邊的人,你可以出來了。”
侑廿啟裡全身一僵,已經麻木了的雙腳像是針刺一般的疼了起來,絲毫也動不了。
“……嗬。還是被發現了啊。”
然而有些熟悉的女聲自相反的方向傳出,侑廿啟裡壓低了身子用雙手死死地按住微微抽搐的小腿,牙關緊咬。
“……連人家最後的問題都吝於答複麼。”
“……嗬嗬。”
“……隻是路過。”
“……是麼。”
“……這樣正好,這些是明天的學生會會議的材料和最近收到的需要會長簽字的文件,還有近期各個社團活動的申請表格,請收好。”
“……樹裡……”
“……哦哦,還有各部門人員調動的安排。”
“……樹裡,你這是在鬨什麼彆扭……”
水原樹裡。
她對自己忽然長進起來的記憶力有些驚異。
這個在冰帝學園祭上有過一麵之緣的立海學生會副會長、學生會長幸村精市的左右手、水一樣柔靜、樹一般嚴謹的女生。
她甚至記得女生戴著邊框精致的眼鏡,濃黑的中發服帖地束在腦後,穿一襲素淡色彩的過膝裙子。
幾步之遙,兩個人在前麵熟稔地開著玩笑,她跪坐在潮潤的草叢裡,咬緊了唇死死地壓住自己酸麻的雙腿。
——直到人聲漸漸遠了,直到夕陽西下,華燈初上。
——其實比起方才那個悄無聲息地跑走的告白失敗的女生,她或許要更加可憐上幾分,也說不定。
幾個小時後,待侑廿啟裡有氣無力地推開家門,不由驚異得睜大了眼睛。
-“……歡迎回來。”
她口中的“我回來了”還頓滯在喉嚨裡,少年已經走過來自然地接過了她手中的書包。
“晚飯剛剛做好,洗過手之後就過來吃吧。”
她依然維持著呆愣的姿勢直到少年將她推進門去。
“……國,國光,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手塚國光將腰上粉紫花色的圍裙褪下,從廚房裡端出一鍋熱氣騰騰的湯。
“應由堇夫人之托,來照顧你一小段時間。”
“……外婆她……她到底要在那邊呆多久……?!”
“大概三周。至多一個月。”
“……那……那,國光你不要上學的麼!?”
“這個月是青學的社會實踐周,我的研究課題剛好在神奈川。”
“!?”
侑廿啟裡像是一棵鬆樹般直直地紮根於客廳中央,僵直著唇角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褐發少年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平靜地望向她,臉上是萬年不變的冰山樣。
“Keiko,接下來的日子裡,就請多指教了。”
“……額?!”
黝黑如墨的小球被把玩在手裡,少年沉默了半晌,忽然間輕笑起來,手指驟然收緊。
“……陰影什麼的,讓我來照亮,不就好了麼。”
他並不怕等待。
Kei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