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槍聲過後就是一陣安靜。水鏡看著那隻“失敗品”渾身癱軟了下去，有大量的血液從它的口中流淌而出。

而那個近距離瞄準它射擊的女孩子，此刻則是倒在了一旁的草地上。笑容依舊未褪，雙眼望著天空。

——她的瞳孔已經擴散了。

風呼嘯著吹過，依舊吹不散那刺鼻的血腥。然後水鏡舉起刀，將“失敗品”的腦袋斬了下來。

但是這樣……就算結束了麼？

四個人走到了一起，帶著各自身上的已經被風乾的或者是仍然未乾的斑斑血跡。沒有人率先開口，隻是默默地佇立。

但畢竟不能在這裡一直待下去。

“你們快走吧。沒過多久應該會有人過來清理。”水鏡用從車廂裡揀來一件掉在地上的衣服擦乾了刀上的血，道。

“‘清理’？什麼意思？”真生重複著水鏡剛才說的最後一個單詞。

而一旁的秀一則是對一切有了個模糊的了解。從水鏡那並非常人的能力以及他的話中可以判斷，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意外，而是某個“地方”或者是“組織”蓄謀已久的。而且對方的紀律應該非常的嚴謹，勢力也不會小。

或許……他們會將所有被卷入這事件的人全都清除掉。這，應該就是灰發男子所說的“清理”。

時間或許不多了。

秀一想到這裡便更加握緊了身旁螢的手：“快去車廂裡找幾件乾淨的衣服換上，動作要快。”如果帶著滿身的血汙逃跑難免會被人起疑。那怕會浪費點時間，也要儘量做出從未遇見過這場慘劇的樣子。

“……好。”螢沒有問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她知道這個曾經是自己丈夫的男人是個冷靜判斷行事縝密的人。她相信他。

水鏡看著那個拉著螢走上車廂酒紅色頭發的男子，讚同地頜首：“嗯。你也去。”他的下半句話是對著真生說的。

真生剛想點頭說什麼就忽然感覺右腳踝處是一陣撕裂般的疼。她和水鏡同時驚訝地低下了頭去————那是個還隻是幾歲大的小孩子，從火車底部帶著殘肢爬出來，死死地咬住了真生的腳。

“……嘖！！”水鏡拔出了腰間的刀，斬下去。對方就在這麼近的距離但他卻絲毫沒有察覺，應該是剛才那隻“失敗品”的氣息過於強烈的關係，讓他對其他受感染的人群有了鈍感。

真生渾身一軟倒在了草地上，腳踝處的傷口一陣又一陣地疼，火一樣地燒。

她看見螢和她身邊的男子，還有水鏡緊張急切地看著自己，是傷心的表情。因為疼痛她無法保持清晰的思考。她隻是不斷地想著，想著：我……要變成那種樣子的東西了麼？

我不要……不要……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做。水鏡……我還沒有完全地了解你……我好想……把你畫在我的畫板上。

時間分秒逝去。真生闔上了眼睛。

“她……難道……”螢死死抓住了秀一的衣服，目光膠著在車外真生的身體上。她不敢再往下說，她害怕下一秒很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她，也會變成那樣的生物麼？

而水鏡站在真生的身旁，帶著平靜的表情看著那個少女安詳的睡容。真奇怪，如果是平常，他應該會在對方昏過去後的第一時間下手斬殺。

但是現在，他隻是遲疑著。於是他隻有這樣看著那個少女，那個第一次見到自己，看著自己殺了被感染的人類，卻不會像其他人那樣露出害怕或者是厭惡表情的少女。

那個……從最初遇見起就一直用貓一樣晶瑩的眼睛注視著自己的少女。

對方的睫毛，在這一刻開始顫動。然後真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依舊是那雙貓一樣的瞳。絲毫沒有改變。

“你…………”水鏡不知道此刻自己胸口的那種輕鬆究竟是什麼，他隻是莫名地為了真生並沒有被感染而欣喜。

“……看來她的體內有抗體。”秀一仔細觀察過真生的臉，鬆了一口氣。他輕柔地將懷裡的螢給摟了一下，安慰著依然沒有對這一切反映過來的她。

螢在這個時候總算意識到真生奇跡般地沒事了，瞬間竟然有點暈眩。但秀一支撐住了她的身體，於是抬起頭來望著對方那雙翡翠般的眼睛，微笑。

真生有點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但她逐漸聽見了自己那清晰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然後她看見水鏡彎下了身子，朝著自己伸出了手：

“我要逃跑，你願意和我一起麼？不僅僅是因為你體內有抗體，也因為……我需要一個夥伴。”

“……好啊。”真生不知道自己此刻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但她隻是相信，將對方用畫筆描繪下的那一天，不會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