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我大病四日。
病重燒的糊塗,沒日沒夜的昏睡著。睡夢中白起都還讓我不得安眠 ,白起凶狠絕情的表情破碎地散落一地,散落在我每一個醒不來的枯夢中。
那是一片看不見頭的荒山。山裡的灰無儘延燒到了山外去,蔓延到了天邊,滿山轟轟烈烈開著紅豔豔的不知名的花,那灼灼的紅色,一路燒進了心窩。最終延化成遍布天地的鮮血。
而那亂山中總是憑空擎出一隻隻慘烈叫喚的烏鴉,“啊——”的一聲,如斷頭般,淒然遠去。
第五日,我刹然驚醒!
夢中的具體事物開始變得模糊,但那慘烈的悲調卻讓我心驚,我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微。
這種卑微痛苦而決然,永恒但傷感。
我已經將自己深深低下去,低到了塵埃裡,低到了他看不見的地方——但,他終究是看不到。
舜英是在我醒來時第一個見到的,她如心電感應般,不問我的病情,不說其他,開口便是,“大人這幾天沒日沒夜地守著你,什麼也不讓我們插手,這不,他剛好出去給你熬藥了。”我點點頭,說不出什麼滋味,但心中下的決定卻是更堅定了。
我知道我曾經的欺騙將他推到了理智的邊緣,但他之前一直都沒表過態:他是怎樣看待我,怎樣看待我的感情——縱然我從未明說,他卻不可能看不出。
但在後來,無論我怎麼解釋的時候,我需要他的相信的時候,他選擇了忽視。
所以我也不能冒險在他一日一日的忽視中加深我的感情。所以,我要放手了。
提起嘴角對自己說,不知道這個笑容是否慘烈。
聽到屋外慌亂衝撞的腳步聲,我閉上眼。
頭頂一團黑影蓋住,他已經走到了我跟前,聽見舜英小聲說,“小姐已經醒了。”我歎口氣,睜開眼,先是看著牆上,定了定神,再轉頭看向他。
他看起來一片狼藉。
滿臉摧枯拉朽的胡茬,兩鬢頭發與下頜的黑茬狼狽連到一起。原本炯炯的眼睛充滿了紅血絲,一股股糾纏在一起,巨大的黑影籠罩在他眼圈周圍,看起來更是凶神惡煞。
我一陣心糾。
他黑黝黝的眸子精光閃閃,躲也不躲。先是閃過一秒的驚喜,接著,又是一片隱晦,隱晦得絕然,絕然得看不出一絲情緒。
“我死了不是稱了你的心?”
事到如今,仍是放不開。這就算是最後一次嘗試吧。
我緩緩坐起身,凝視著他,心中萬般祈禱,白起,白起,你隻有這一次機會了,我的心就在這,請你珍惜它——請你珍,惜,它!
他身子猛地一震,原本看著我的眼卻在屋外射進的光線中一秒一秒地冷硬下來,我的心也一秒一秒涼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