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抬起頭,見是舜英, “終算是起來了,這一覺睡的也夠久了。”她撿起地上的被子,“昨日你沒看見大人急的那樣…”說著,那含了無限深度的笑容向我拋來。
我想抑製住嘴上的笑容,卻終究是沒忍住,口中含住一陣低笑——鼻中卻竄進來一股奇異的幽香。
那香,馥鬱芬芳,甘醇可口。竟似一杯濃茶,彌散在了我胸腔的每一角落,有些清涼,又帶絲濃鬱;嘴角的舌尖似乎都嘗到這香氣的清泠泠,從內心一直慢慢浮升到了眉梢唇邊。
我輕籲一口氣.
“你在燒香嗎?”
舜英回頭奇怪地看著我,“沒有啊,”她神情一頓,“哦——你也聞到了是不是?我一早就感覺到了這香,後來一找竟然是那株梅樹。”
我指著剛剛燕宛說的窗外伸進來的那株,“是那顆嗎?”“嗯,就是那株,你說奇怪不,它原本比其他樹都長得慢,我前兩天看還是最矮的呢!今天早上竟然就長到這麼高了,而且香氣還這麼不同尋常。”
我點點頭,下了床走到窗前。
細細一看,心中暗歎果然是一株奇葩。
那是一株絕世傲然的梅;黃的,那是土,卻非一般的土,粘膩而柔和,輕緩而質樸;在那厚厚一層中,是冷眉輕傲的骨乾,瘦骨嶙峋;卻絕世而立,和風微拂,翩然一股世外之味,無邊無垠,坦蕩如砥。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這種感情在開始時節是如此清冷,卻在不經意間慢慢地發芽壯大——壯大到自己都沒發現,壯大到,有朝一日回頭猛然一看,震撼於那古美:超然脫俗,楚楚可憐。
我心頭一震,為何偏偏是昨晚盛開?是紀念什麼?是烙印了什麼?
幽幽看著它,我輕輕吐出,“要有多少柔情,才敢生出這般念念不忘?”
“小姐?”
回過神,我笑著對舜英說,“我們來泡梅花茶罷!”
由於白起不讓我出門一步,隻好讓舜英在外麵采集茶水。從窗台向外看去,整個院子花園靠牆燃著一排的鮮豔的梅花,一路傲放到了門前,那一路摧枯拉朽的紅,竟燃累了天邊,讓絢爛的陽光也暗淡下來。
舜英踏著凹凸不平的青石板,手裡端著碗,墊著腳尖去撥開那株梅樹上的雪水。
“小姐,為什麼不用沸水呢?”
舜英邊采邊回頭問我。我支著頭,靠在窗台,“這下你可問對人了——在我們那啊,泡茶要費好大的勁,其中純正的水便是一門學問,像烏龍茶、紅茶、普洱茶這些種類當然是用沸水最好的。但像花茶還是用……”
“烏龍茶?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名字真是新鮮!”舜英睜大眼睛。
我撓了撓頭,哦,現在是沒有烏龍茶的,而且盛產茶的地方是南方,這陝秦一帶是自然不知道的。我笑著對著她說,“茶一般分六種:綠茶、紅茶、青茶、白茶、黃茶和黑茶。花茶就屬於綠茶的一種——嗯…其他幾種我現在是做不出來,但花茶做起來倒是容易。”
“所以我們做的這種就是梅花茶了?不過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要用雪水呢?”
“你現在采的水過會用壇子盛了,在土裡埋著,養了地氣,就是一般泉水所比不了的了。一般的泉水隻是乾淨,但這個雪水還甘醇。”我繼續解釋。
“埋在土裡?這法子真是奇怪。”
“泡茶的水講究甘潔而鮮活,因此雪水自然勝過雨水,而從這株梅樹上的雪就更勝一籌了。”
舜英點點頭,“聽你說來我倒懂了幾分。在你們國家,都是這麼泡的嗎?”
他們現在哪有這麼先進?這可是積聚了幾千年的文明——我心中笑道。
舜英忙活了大約一個時辰,一壇子的水就聚好了。讓她將壇子埋在那株梅附近的土壤裡後,我又讓她采了許多梅花,晾在了乾燥的地方曬著——
來年的茶定然是勝過這個時代的了。
看著她忙了半天,我眼睛有些累了,一看太陽,連半空都沒升到——沒有他的時間果然過的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