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繞梁之音 先前是我費儘……(2 / 2)

沉香屑 第四爐香 來素 5583 字 11個月前

“哦?就值得愛妃這般誇讚?”昭王興味的眼神傳來,那之中有著我看不懂的一些東西,我身子一顫,忙避開他,心中歎道,範筱瀟啊範筱瀟,你果然是跟範雎一般!

“民女隻是略微懂些粗劣的棋藝,是王妃喜愛有加,有些誇大了。”

“誇不誇大皇上一試便知道了,正好這幾日趙國送來幾名舞女,我看她們舞技也真是一絕,不如讓她們今天和這蘇妹妹比試比試,皇上看如何?”範筱瀟笑著說,眼神向我投來。一陣陰寒,我再看向魏冉,他眼含笑意,滿目流光。

“皇上,她身子一向弱,跳舞就免了罷!”白起站出來,眼睛卻是射向了範筱瀟。

“白愛卿你也太溺愛她了!她身子哪就有這麼弱了?跳一曲是無傷大雅的。”昭王笑道,臉色卻是有些沉了下來。

我一驚,不能再讓白起說情了!趕忙低頭說道,“能為昭王獻舞自然是民女的福氣,不過不瞞皇上,妾身的舞技實在登不了大雅之堂,但卻略微懂得一些音律,不如我為她們伴曲,皇上看如何?”

昭王眯著眼,“你會築琴?”

我笑著點頭,“略通皮毛。”

看來俞伯牙鐘子期的名聲已經很大了,現在能奏古琴的人應該不多。

白起驚訝的眼神也向我射來,我軟軟地接回去,張口啞聲回道,“放心。”

“既是如此,你便奏琴吧!”昭王大樂,頷首道,“傳舞女上殿。”

看著妖嬈的舞女一一上場,她們來自趙國,屬於北方,身材都很高挑,舉步若輕,一看便是一等的舞者。我看向範筱瀟,她柔弱的視線與我相交,眸中藏著清冷幽幽射來。楚楚可憐,惹人憐惜,若是男子被這視線繞上,定是瞬間軟下了心——她忽的一笑,那笑中,藏著毫不掩飾的嘲弄,我也回她一笑,到底誰勝誰負還沒揭曉呢。

宦官抬上了一具古琴,琴麵上的桐木有些細小的斷紋,梓木為底,喬木為軫,柱玉玲瓏。漆黑的琴麵上,精細的斷紋清晰可見,手微微一觸摸,滑膩清脆。

我心中一喜——竟是把伏羲式古琴!

鳳凰本是百鳥之王,非梧桐不棲,於是桐木便是製琴的最佳良木。欲製此琴,需先選三丈三尺的桐木,截成三段。表示天、地,人。如果聲音太清,木質則過輕了;太濁則木質過重;最後唯有不輕不重的,聲音才能清濁相當。再把這木材送進流水中泡浸七十二天,然後取出陰乾,才能最終做成。

閉上眼緩緩心神,手上春蔥十指輕輕一剝,我眼含秋水,雙眸一顫,送情入弦中——

琴聲淙淙彈出,聲聲珠圓玉瀝,清可斷雁。

遠遠可見,江邊一望無際,月出驚鳥,春澗幽鳴;天地遙堆星月,蔚為壯觀。

接著弦聲急奏飛蓬,大水咽青弦!

江麵上,浪花挾雷裹電橫空出世!桀驁潮水觸之粉碎,江麵擎雲舉日,百丈驚濤氣吞天地!

驚濤似雪,一凜生寒。濤聲吼地,數丈山回!

那浪頭攜水吞天沃日——直擊焦石,水爆轟震,聲如崩山!

弦聲霎時冷如冰泉,凝噎欲止。

江麵上,煙消波靜,浪聲隨波而逝。

隱隱若現中,幾縷薄霧幽幽拂過,將陰冷的江風帶來幾縷柔弱。天空被夕陽染成了血紅色,天邊燃起了朦朧的星火,迷離惝恍,星影橫斜。

風帆朦朧,漁火點點。

被雲兒遮住的月亮慢慢透出了頭,玉蟾初生,銀光澄水。漾著碧輝的月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落在沙灘上的淡淡光暈讓整個江麵一片慈祥,輕紗般的薄霧環繞在周圍——微微有些悵然。像是要入睡了。天地一片寂然的恬靜。

晚來漁棹長歌去,回首殘煙點暮鴉。

這時,弦音漸漸地又揚起來,一聲一聲落玉盤。

微微一眯眼,遠去的天邊,慢慢呈現出了一個逐漸擴大的黑點——那是隻悠閒的大雁,神定氣閒,時高時低,它越來越近了!

眨眼間,它竟已飛到了眼前!爪輕輕一抓,翅輕輕一收——身子一縮,它停落在了江麵。

琴聲戛然而至——霍然一首平沙落雁!

弦依高和斷,聲隨妙指續。

徒聞音繞梁,寧知顏如玉。

一拂手,定了定心神,我向昭王福了福身,抬頭環視一看,眾人目瞪口呆。心中暗笑:這算是盜竊了毛敏仲的作品,但現在是戰國,誰又知道呢?

大殿上是一陣驚人的靜默,眾人依然在餘韻中久久未回過神。我看向白起,他臉上淡淡的,深沉的眸子卻是緊緊拽住我,一股一股,震懾人心!我趕忙扭回頭,緩了緩心神:這個男人的眼睛真是蠱惑人心。

“好!好!果真是天籟之音啊!”昭王第一個回過神來,拍了下龍椅的手扶,眾人被他驚醒,立刻吩吩附和:“真是讓人齒頰餘香啊!”

昭王點頭,“果真如愛妃所言,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子。”眼睛看了眼範筱瀟,又瞥向我來,我忙低頭稱謝,悄悄看向了她,依舊是榮寵不驚的神色,提起了小嘴附和著昭王笑道,“皇上,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眼神卻向我掃來,我盈盈一笑,接過她眼中的絲絲陰冷,心中卻微微一歎,到底都是女人,有什麼值得這麼勾心鬥角的?

“好,朕也見識到了她的奇特,愛妃還有什麼話說?不過我倒是奇怪,稱讚她的是你,不讚成將她許給我愛卿的也是你…”昭王看向範筱瀟,她口中含笑,軟聲回道,“皇上,你是在怪我嗎?我也沒說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啊,隻是這白大人身份畢竟特殊,我可是為皇上考慮,要是白大人一旦娶了她,沉溺於美色,吃虧的可是皇上,到時候,誰上場替你去打仗啊?你剛剛也看到了——這蘇妹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哈哈!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不過愛卿可不是一般的男子,要他沉溺於美色實在是不易!”昭王大笑,頓了頓,他環視了朝堂,說道,“既然大家各執一詞,今日也不必這麼匆忙做決定,愛卿,這婚事就暫且放下,但我允諾你,一旦你將齊國拿下,我定將這女子許給你——而且是正室!”

我心中一笑,這昭王真會打太極:齊國臨海,距離秦國最遙遠,秦國若真的長途跋涉攻打齊國,隻是自討沒趣,曆史上齊國是最後一個被滅的——而且也不是由白起,看來他這諾言若要許諾也是遙遙無期了。

我瞅向白起,他沉聲謝恩,沒再看我。

渾身酸軟地從大殿退下了。一路上不知是怎麼走回去的,身子很是疲憊了,剛剛彈琴費了太多的心神。心也有些恍惚,雖然皇上這婚是沒提成,但他已經明顯注意到我這個人物了,這對今後是好是壞?不僅僅是皇上,魏冉這個敵人也樹的冤枉,根本都沒嫁成,卻惹上個這麼大來頭的敵人,加上他女兒魏雪膚,對白起的覬覦是昭然若知的;更奇怪的是範筱瀟,她的目的是那麼明顯又隱秘,她到底是什麼目的?她和範雎是一夥的?

誒,罷了罷了!該來的躲不掉,不該來的搶不來。

白起沉默著跟在我身後,想必是在想怎麼跟我解釋提婚這事,他走上前,我趕在在前麵說,“將軍不用說了,我有些累了…”餘光瞥住他僵硬的身子,我歎口氣。

一回到屋中,我便沉沉睡下了。

這一覺睡到了晚上。窗外已經是漆黑一片,白起沒在屋子裡,隻有燕宛在那安靜地繡花。她聽見了我起床的動靜,轉過頭一看,“醒了?”我點點頭,批好了外衣。

“將軍跟你回來時在床上看著你睡了好一會,然後舜華好像是有急事,把他叫走了。”

我點點頭,端起茶潤潤嗓子,這裡的天氣很乾燥,我總是不停喝水,晚上甚至會醒來幾遍——都是被渴醒的。喝完一杯喉嚨還是有些癢。

“小姐彆喝太急了。”燕宛走過來拍拍我的背,我抬起頭,“舜華說了什麼事嗎?是不是跟昭王有關?”

“沒有,好像是軍中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