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 隻恐身去無人念,孤魂一縷天地間……(1 / 2)

惆*******落 晨櫻 4833 字 11個月前

顧朗坤再次回到玄冥壇的時候,已是紅霞滿天之時。

他向來沒有敲門的習慣,這次卻抬手在門板上輕叩了幾下,方才推開木門。

走入院中,便看到那人倚在花鋤上立於樹下。

落日餘暉下,籬瑾宛若九天謫仙般靜立。

白的發,白的衣,白的花,滿眼雪色,天地之間仿佛隻餘那黛眉櫻唇。暮色四合,天邊雲霞也比不上人麵桃花。他低眉淺笑,自是比花兒還美上幾分。

原來,他笑起來這麼好看。

顧朗坤駐足廊下,看著那身負落雪的白衣人,恍然發覺,似乎已是多年未見他這般笑過了。那眾人眼中宛如謫仙般的人總是神情淡漠,看向自己的目光裡,更是帶著痛苦,即使笑,也是苦的緊。顧朗坤眼眸微閃,在很遙遠的記憶中,那白衫小童趴在窗邊,也是如現今一樣笑靨如花。

“唔...”頭痛似裂,顧朗坤俊眉蹙起,不知何故,每每憶起些往事,隨之而來準是如同鑿釘入腦的疼痛。愈演愈烈的頭痛讓他更加不願回顧那些個陳年舊事,忘記也罷。

“籬右使好興致,落霞飛花竟讓右使大人沉醉若此,連師兄進門也恍若未聞。”

“嗯?”神遊天外的籬瑾被門邊的一聲呼喚驚到,身子顫了一下,回過頭去,便瞧見了立於院中的顧朗坤,“坤哥哥來了。”

“你這是做什麼呢,像個女兒家一樣喜歡個花花草草的。”

“師兄該是知道的,每至梨落時節,籬瑾都會收集這梨花瓣的。今日恰巧瞧見這梨樹落花,想來該是做梨...”

籬瑾的話未說完,顧朗坤就不耐的打斷了,“好了,彆總把自己弄得悲悲戚戚的。”

籬瑾苦笑了一下,他從來都不曾認真聽過自己的話,自己也不曾把想說的話說完過,該說他害怕聽全自己的話麼?

“也是大好年華,習武打坐讀書,哪一樣不好,你怎麼偏生喜歡擺弄這些個東西。女裡女氣的,又不是婦道人家。”

“婦人麼...”顧朗坤當真知道怎麼開言最傷人,婦人,自己現在這般境況,怕是還不若婦人呢。

“好了,你這個性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說了你也不聽。我這次來是奉教主之命送人來的。”

“送人?”聽顧朗坤這麼一說,籬瑾才注意到他身側站著的少年。那孩子低垂著頭,兩手絞在一起,頗為拘謹的樣子。

“嗯。從今天起,就收他入你門下吧。”

“入我門下?是讓我收徒麼?”

“嗯,教主口諭。”

“嗬,這倒當真可笑了,我這樣的收個徒弟做什麼,我能教他些什麼,不過誤人前途罷了。”

“你在說些什麼呢,教主讓他入你門下,自是有所思量的。你身懷聖胎,也正缺個人照應不是。”

“聖胎...”想到自己身體的變化,籬瑾心裡一陣不舒坦。把自己推給個孩子,顧朗坤就更不會來了吧,這之後怕是連血祭都不必他親自來往了。這聖胎果真是地位高啊,也不知這常長老怎麼診出的脈息,自己也就“母憑子貴”,連長自己三歲的顧朗坤都未收徒,自己可就要做師父了。

“罷了,那就留下好了。”籬瑾放了花鋤在一旁,緩步走了過去。

“這般便好,那我就先行回去。你身子不比當初,好生將養著,你有什麼就說,彆總是忍著。”

他真的是開始關心自己了,籬瑾想想就覺得盤旋在頭頂的陰鬱散開了,臉上也染上了笑容。

“你彆多心,師父臨終前將你托於我,我自是要多照拂你些的。”

師父?那抹笑意還未完全綻開就生生僵在那裡,原來是憶起了師父的囑托啊。那若是沒了師父的話,你還要怎麼狠心呢?

“好了,我這就走了,”顧朗坤轉向身旁的少年,“你且跟著他吧,機靈著點。”

顧朗坤在踏出門檻時回過頭來,補上一句,“晚上怕是要再來,今日要行血祭。”

門再次合上,籬瑾盯著那門板半晌,歎了口氣,正待回身接著收拾那一地殘花,卻忽然想起門內的另一個人。

“你叫什麼名字?”籬瑾輕柔的問道。

“小竹,”

“小竹...很清雅的名字。你彆垂著頭了,抬起頭來吧,怕些什麼呢?”

那孩子慢慢抬起頭來,對上籬瑾的雙眼。

隻這一眼,籬瑾好像就從那雙眸子裡看出了一些似曾相識的東西。那目光裡除了一般教眾見著自己時的驚豔癡迷,還有些驚魂未定,有些試探不安,倒是和兒時的自己有一分相似。隻是那稚氣掩蓋下的伶俐倒是與自己那時純粹的惶恐不同,多了些靈動,也該是個討巧的孩子。

“我這裡也不是什麼有趣之所,我也不懂什麼精深法術,怕是悶的緊,無聊的緊。”籬瑾笑了笑,“可是看你也是個機靈孩子,或許耐不住這寂寞,雖是教主吩咐你入我門下,若是哪天你呆不慣了,我便也是可以和教主稟明,給你換個地方的。”

“不,小竹會好好學的,不要趕我走。”

“好了,這幽溟教本就沒什麼所謂的拜師禮,你喚我句師父,便算是入了門了。”

“師父!”少年反應倒是很快,急急的喚了聲。

“嗯,” 籬瑾淡淡的答了句,“你今後就住在西廂房吧。”

“好。”少年點了點頭。

這小院很是安靜,兩人也不說話,便是隻剩下風擺弄樹葉的聲音了。恰在此時,“咕嚕”一聲。籬瑾自是聽到了,笑了下,看著那個滿臉通紅的少年。

“小竹餓了麼?”

“嗯...”

“再等下吧,我還沒有煮飯。”

“煮飯?”少年猛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驚異。

“怎麼,怕我做出的東西難以下咽?”

“小竹不敢...”少年複又垂下頭去,過了片刻他抬起頭來,“師父歇著,讓小竹來吧。”

這小竹當真是個聰明能乾的孩子,該做的活計一樣不落都會,灶台邊的事情也懂得不少,晚飯收拾的頗為豐盛。隻是籬瑾明顯的覺出他似乎有些畏畏縮縮的怕些什麼,他不說,籬瑾也懶得問些什麼,畢竟並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