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朗坤,你當真舍得用你的親子去祭教麼?”
泣血的質問如同鋼錐狠狠的刺在顧朗坤的心上,那雙澄澈的星眸裡滿溢的傷痛,讓他不忍再看,卻怎麼也無法移開目光...
脊背筆直,雙肩微顫,淚盈於睫,此時,這般倔強執著的籬瑾落在顧朗坤眼中,隻覺可憐可愛可疼可惜...
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想要替他拂去眼角凝成的淚滴。可剛剛探出手去,那人的身子卻向後瑟縮了一下。
伸出的手滯在半空中,顧朗坤方才明白,這或許,就是對於他曾經的冷心冷情嚴苛的懲罰。
曾經的依賴,此刻已然被消磨殆儘,隻剩下懼怕了麼?
身前幾步,那梨花般的人兒早已蒼白了臉色,那腹側暗暗使力的手掌,額角隱約可見的青色,鼻翼明顯吃力的翕動都告訴顧朗坤,籬瑾現在的狀況不太妙。
若是平時,他或許還敢賭一把,可以籬瑾現在的體況,能這樣強撐著已經是極限了吧。他又怎麼忍心親手傷他?
顧朗坤微微抬頭向階上看去,慕容老爺垂在身側的手早已微微握起,想必正待自己一出手,他便會發力救下籬瑾吧,由他護著,或許籬瑾才更加安全。
可是,可是他已經不能允許一點點的不確定了。
“顧左使對聖教的忠誠僅限於此麼?”慕洋的話語從身後幽幽的飄來,激的顧朗坤一個機靈。
腦中那個聲音又開始回旋,聖教為大,教主為上...
那個聲音不斷的提醒著顧朗坤,現下他不能猶豫,可是心,卻早就已經不聽他的話了...
決然的轉身,撲通一下雙膝著地。
“師弟少不更事,顧朗坤身為師兄,教管不嚴,顧朗坤願替師弟受刑,請教主息怒。”此言一出,顧朗坤能感覺到身後衣衫抖動的窸窣聲,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後背上。
“哦?白清淺倒是教了兩個好徒弟,真是同門情深啊!隻是,本座並未動怒...”慕洋麵上依舊平靜,“本座隻是要右使自己做個決斷。”
“師弟自幼身子就不甚康健,現下又身懷聖胎,怕是受不了教規懲罰。請教主允許顧朗坤替師弟受刑。”顧朗坤深深俯下身子,急切的等著那個答案。
“師兄!”籬瑾的驚呼從身後傳來,那個稱謂卻讓顧朗坤心中痛了一下。
“嗬,好個重情重義的好師兄啊!顧左使也該知道這聖嬰對於聖教的重要,這刑罰,哪有代行之理?既是顧左使提出自己身為師兄理應擔起責任,那麼,不如顧左使替師弟選條路走咯?”
“教主!”顧朗坤猛地抬起頭,他有些不明白教主到底是何用意。
“怎麼樣?是受刑離教,還是隨駕回教?”
顧朗坤不敢回頭,他知道那雙眼睛裡的期盼是他無法正視的。
這兩條路,哪一條,都不是活路...
受刑,自己一掌下去,籬瑾或許連日落都撐不到,離了教又能怎樣。
回教,待到四月之後,便要主持祭典用親子祭教,保了命又能怎樣。
孩子,還是籬瑾...
“師兄...求你...”
籬瑾帶著顫抖的乞求讓顧朗坤糾結難斷。
閉上眼睛,顧朗坤輕啟唇瓣,沉重的吐出了兩個字。
“回教。”
對不起,讓我親手結束你的生命,我做不到。
那孩子,隻能算做和我們無緣,在我心裡,他比不上你重要...
“不!不!師兄,不要!”
“那...籬右使就要聽師門之令,回教咯!”慕洋饒有興味的看著痛苦掙紮的兩人,眼底一片冷寂。
“不!籬瑾不能回去!”
“這可不隨你了。”
“放肆!在我慕容家的門庭之前,慕教主是打算搶人麼?”沉默許久的慕容明敏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他怒喝一聲,雙目圓瞪看向庭中紅衣人。
“哦?那慕容家主是打算怎麼阻攔本座呢?”慕洋仍舊不疾不徐的站在庭中,頗具挑釁興味的看向階上,“就憑那幾個一陣風刮過去就東倒西歪的護院?”
“哼!我奉勸慕教主還是不要看低我慕容世家!”
慕容明敏抬手在耳邊擊掌三聲,他身後的門應聲而開,近十個身著墨藍色勁裝的男子從門中閃出,列在他身後。
“喲,慕容家主還真是看得起幽溟教,本座隻不過帶了左使和三個護法,就勞煩您出動慕容十衛,本座是不是該感到榮幸呢,嗬嗬!”
看著庭中那張揚邪魅的年輕臉龐,慕容明敏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之色。
“隻可惜,今日,本座就是要帶本教右使回去,”慕洋向階前走了幾步,眼睛直視慕容明敏,“不論生死。”
庭中又一次陷入沉寂,隻聽得北風呼呼刮過,隱隱夾雜著細小的雨滴,冰冷刺骨。
突然——
“青潼?是你麼?”
大敞的門邊,婦人扒著門框,眼睛死死的盯著庭中男子,遲疑的呼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