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眼下，最棘手的就是浸泉了。在孕育聖胎之前，三日齋戒，三日浸泉，三日靜心。冬日冰冷刺骨的泉水，若是讓籬瑾泡在裡麵整三日，結果怕是自己不敢料想的。

教主沒法子監視帳下密事，可這明麵上的事情定是了然於心...

想著想著，玄冥壇竟然就近在眼前了。

長階儘頭，一人屈膝坐於石階上，一肘支膝抵住下顎，一手撐在石板上，身子微微前傾，不時向階下張望著。

北風繚亂了他銀色的發絲，輕輕鼓動他雪白的長衫，很是有飄飄欲仙的感覺，卻更讓顧朗坤覺得，這宛若仙子般的人兒，好像下一個就會飛回天上一樣。

看見他走上來，籬瑾急急的起身，卻也不過來，隻是站在階上直勾勾的盯著他看。那張小臉上，期待大過欣喜，讓顧朗坤有些失落。

“籬兒，”走過去把他在寒風中微微瑟縮的身子攬進懷裡，握他冰涼的手在掌心，“怎麼跑出來了？”

“師兄讓籬瑾在玄冥壇等著，籬瑾沒有犯規，連石階都沒下的。”急急的辯解著，生怕顧朗坤不相信似的，還用手指了指腳下。

這個樣子的籬瑾，像個小孩子，顧朗坤暗暗歎了口氣。

知道他頭腦又開始不清楚了，顧朗坤也不激他，常長老也說了，籬瑾這個樣子，隻能慢慢養著，興許什麼時候想開了，也就走出來了。再刺激他，或許他便真的要瘋癲了，“好了好了，籬兒沒有撒謊。那我們回屋去吧？”顧朗坤拉著籬瑾往裡走，卻又被他推了一把。

“不，銘兒還沒回來呢，我在這裡等他。”籬瑾說的堅決。

“銘兒回來了就會進院子的，這時辰也不早了，銘兒該餓了，我們進去備些飯食，可好？”趁他有些許猶豫，顧朗坤攬著他就進了玄冥壇。“籬兒，這幾日我們食素可好？”

門板在他們身後合上，空寂的石階道上，北風卷起零落的枯枝草葉，一片蕭索。

有些事，想再多遍，還是會毫無頭緒，無從決斷。可腳下的路，該向前走的時候，由不得你過多駐足。

冬天的冷越甚，春日的陽光興許就愈是明媚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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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出正月的天氣，偶爾飄雪，自是冷冽磨人。

站在泉池的邊沿上，望著微波蕩漾的池水，顧朗坤有些憂愁。

這水倒是奇了，這般嚴寒的天氣，竟也是不結冰，不上凍。

看看懷裡沉睡的籬瑾，被自己圈在胸前，仍舊有些畏寒的輕顫。若是浸到這池水裡，更是不知會冷成什麼樣子。

歎一口氣，白霧噴在籬瑾臉頰上，他似乎從來都睡不沉，眼睫微微抖動，似乎就要醒來似的。

猶豫了好半天，顧朗坤還是舍不得放他進水中。按說早晨就該讓他浸浴的，可是隻要看到他瞅著自己的眼神，就怎麼都開不了口和他提這件事情。若是睡著的時候浸泡，興許不那麼難捱呢，這麼想著，便拖到了這半夜裡。

咬咬牙小心翼翼的抱著籬瑾俯下身子，極其緩慢的向水麵靠近。他的腳趾觸及水麵時，身子顫了一下，顧朗坤唬了一跳，急急的托著他縮回手。本以為他會醒過來，急忙扭頭看，卻發現他仍舊闔著雙眸。

稍稍鬆了口氣，卻又覺得這麼猶猶豫豫的反而更是誤事，顧朗坤心一橫，便將他整個身子沒入水中大半。

籬瑾整個身子都是綿軟的，顧朗坤隻能將手穿過他腋下，扶著他讓他靠在池壁上。

這會兒籬瑾倒是睡得熟，竟然沒被驚醒。

顧朗坤半跪在池邊扶著他，感覺手掌下的身子冷得很快，從側麵看著他的臉，血色好像也慢慢褪去，泛上些青白的顏色。

看他蒼白的臉頰，顧朗坤心疼的不行，身子不由自主的向水邊探出，也不管池水沾濕了衣裳，雙臂環抱住了他。

顧朗坤暗暗送了些內力給他，可剛剛升上些熱度，很快就消弭的無影無蹤了。折騰了半天，也不見他身上聚起一絲半縷暖氣。

顧朗坤隻得又向他那邊探了探身子，離近了些，竟然發現水麵漂浮著些碎冰片。呆楞的瞬間，手觸到冰冷的池水，縱是心知冰冷刺骨，也還是驚了一跳。竟然這麼冷！

忽然就覺得心驚，在這冰得人頭皮發麻的泉池裡，籬瑾竟然睡得毫無知覺。

試探著搖了搖他，輕輕喚他，“籬兒？”開了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都無力的可怕。

“籬兒，醒醒，籬兒？”搖晃的手臂不由的上了些力，見他仍舊無知無覺，顧朗坤的心越跳越快，心裡急得不行。把臉貼上他的麵頰，卻連一絲溫熱也感覺不到了，弱到微不可查的氣息也飄忽不定。

顧朗坤再顧不得什麼教規，就想要把他撈上來。

可趴伏在玉石板上好一會兒了，他的身子也有些麻痹，手上一滑，籬瑾竟然就滑進水裡去了。

“籬兒！”大呼一聲，顧朗坤支起身子就翻進泉池裡。

漂浮在水中的籬瑾，白衣銀發被水波漾開，就像振翅的白鳥，又像斷線的風箏。

顧朗坤在水中劃拉了好幾下，卻隻扯到了他的衣袖，而他的身子從寬大的袍子裡滑脫，又沉下一些。

離得這麼近，仍舊捉不到你的手...

怎麼辦，我好像感覺你在離我越來越遙遠，我想要為你撐起一片天的，可你卻不再願意在這片天幕下駐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