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這一句輕喚,讓顧朗坤有種恍惚之感,就好像回到從前一般,他屏住呼吸等待籬瑾接下來的話語,滿心期待。
“我——”
籬瑾正要說下去,一聲突兀的撞擊聲從屋外傳來。
“砰!” 木質的大門被一股強勁的內力衝撞開來,顧朗坤心下頓時一沉。再無心顧及被打斷的追問,隻豎起耳朵聽門外的動靜。
他心裡祈禱著,不要是教主...上次僥幸躲過教主的追問,可現下若是讓他見了籬瑾的模樣,不需思考便知自己竭力瞞下的事實。
聽到外間的動靜,顧朗坤知道定是有人進了玄冥壇。這聖教上下,除了玄冥壇的主人右使,便隻有教主和左使可以自由出入聖壇。
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有些慌亂的心緒,顧朗坤衝籬瑾笑了笑,“籬兒,你燒退不久,在床上好好歇著。有客上山,師兄出去看看,你就好好在床上躺著吧。”顧朗坤不管籬瑾的抗拒,扶著他躺回床上,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下,轉身出了臥房。
院中樹下,紅衣男子金發飛揚,負手背身立於中庭。這次侍立在一旁的,不是夏秋冬三護法,而僅是常長老。
落入眼中的僅是一個背影,顧朗坤卻從心底感覺的一種濃重的壓迫感。今日的教主,似乎氣息不順,而獨獨攜了教醫上山,也太過可疑。
心裡藏著事情,總是再不能若從前那般隨意,一點點的不同都會讓心吊得高高的。
不論如何,總是要麵對的。
顧朗坤走上前,躬身抱拳行禮,“教主。”
那人極為優雅的回轉過身來,金色發絲掃過肩頭,如流動的光波一般傾瀉而下,額前的那縷發絲是刺目的血紅。
“本座今日是為探望小弟而來,怎麼,竟是不在麼?”慕洋甫一開口,顧朗坤就覺得周身都附著了冰雪,這樣的教主,總是讓人捉摸不透,反而更是危險的存在。
“籬右使身體不適,臥病在床,無法下地接駕,請教主恕罪。”
“哦?有這等事?看來本座請常長老同行還是恰切的了。既然小弟病重,本座就進內室探望一下好了。”慕洋嘴上這麼說著,倒是沒有要移動的樣子。
“師弟久病未愈,把病氣過到教主身上便是罪孽深重,不敢勞煩教主。” 顧朗坤是真真弄不懂教主這次是打的什麼主意,隻得順著他的話走一步算一步。
“嗬,顧左使和本座的親弟倒是比本座更為親厚呢,左使日日守著,本座卻連個麵都見不上麼?”
“教主此言折煞屬下了,屬下不過是儘同門情意,師弟病中理應多加照拂。”
“嗬嗬,當真如此麼?”
“屬下不敢欺瞞教主。” 顧朗坤咬咬牙,意識朦朧中強撐著和教主如對弈過招般對話。
“當真?” 慕洋卻是麵含淺笑重複著自己的話語,他那似乎洞察一切的目光讓顧朗坤心中的不安大盛。
顧朗坤多少清楚教主的心性,此時並不繼續接言,隻是躬身頷首靜立著。
“為人兄長的,總該多關照親弟兄的,本座自是應當看望下。顧左使,帶路吧。。”
“教主...” 顧朗坤正欲開口阻止,耳中好像突然響起一聲淒厲的呼哨,腦中一片空白,心緒飄忽似乎下一刻就要脫離他的控製。
顧朗坤心下急的不行,自己若是這麼昏過去了,便要留下籬瑾一個來麵對心思難辨的教主,這怎麼可以呢,他不允許,不允許!
“吱呀~”
顧朗坤正和那要奪去自己神智的頭痛奮戰,卻忽然聽到有腳步聲響起,來人腳步虛浮,身形不甚靈活,可一步步走來,每一步都透出決絕的意味。
“籬瑾參見教主,不知教主駕臨,未曾出迎,請教主責罰。”
顧朗坤呼吸沉重,緩緩扭過頭去,脖頸僵硬隻因害怕麵對,可微微欠身的那人白衣飄飄,也隻可能是自己最不希望出現在這裡的人。
五個月大的孩子,單薄的長衫是怎麼都不可能遮掩的,這樣把自己的身形暴露在教主麵前,籬兒,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顧朗坤有些猶疑的看向籬瑾,卻發現他麵上平靜,似乎對於教主的駕臨並不吃驚。再輕瞟教主,顧朗坤更是疑惑了,因為他反倒是饒有興味的看著自己。
“怎麼,顧左使為何做出這般表情?驚異之色為何而生?”慕洋左唇角上挑,邪魅儘顯,“顧左使以為,這幽溟教上下,還有什麼事情可以逃得過本座的眼睛?”
顧朗坤渾身一震,這...教主已經都知道了麼?那籬兒呢,他這般鎮定,也是知曉教主早已洞悉一切了麼?可是,孩子,孩子要怎麼辦呢?
顧朗坤心中煩亂,不由蹙起了眉頭。
“嗬,本作以為左使大人此次定是又要謝罪領罰了呢!不想左使竟是如此鎮定,嗯?”慕洋說話總是慢悠悠的,言語卻總是極有深意,他麵上一笑,看顧朗坤就要說些什麼,也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不過此次左使大人為聖胎孕育立功,又悉心照料聖胎,也算是功過相抵了。”
聽到“聖胎”二字,顧朗坤霎時覺得渾身血液倒流,難受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可他知道這一切對於籬瑾的打擊更大,因為這意味著向他宣告了銘兒的過早夭亡...
顧朗坤毫無顧忌的伸出手去,握住那人微涼的柔荑,用力握住想要安撫他,給他力量。可那隻手在自己掌心隻停留了一瞬,便被抽了回去。
“教主,籬瑾腹中胎兒並無資格成為聖嬰。”
籬瑾的話讓院中另三人都有一時的呆楞。可下一刻,各人麵上便都換上了不同的表情。
“哦?右使大人此話怎講啊?”慕洋悠哉的背著手,斜著身子站著,鳳目眯起看著籬瑾。
顧朗坤也是迷惑不解的看向籬瑾,他卻也沒有忽略眼前一晃而過的常長老麵上的嚴峻擔憂。他盯著籬瑾的櫻唇,心下有預感,那裡吐出的字眼,或許是要掀起些波瀾的。
“教主可記得若推舉一嬰孩成為聖嬰,該要滿足的條件?”
“嗬,怎麼,右使大人是要考驗本座麼?”
“屬下自是不敢如此。”籬瑾有些費力的喘了一口氣,稍稍直起些身子,“教主或許不甚了解,可常長老該是明了的吧。”說著,籬瑾看向一旁靜立的常林。
“籬右使是想說那最後一道麼?”常林看到籬瑾點頭,沉吟了一陣,方才繼續說道,“聖嬰須由溟蒙心經修習者為心愛之人所孕育...”
“什麼?”常林此語一出,顧朗坤立時驚呼出口。這件事,他卻是當真不知。